王衍看着死气沉沉的众人,同样不想说话。
天下顶级门阀琅琊王氏不是不能被打败,琅琊王氏在胡问静的手中大败了好几次了,在司马越手中也没找到什么便宜,可是不能败给无名小卒啊。
就在王衍与司马越司马柬会面,接受佘戊戌的最后通牒的三日后,王衍还没能坐热了椅子,陆易斯就率领三千人进攻琅琊王氏的地盘。
琅琊王氏起初是真没把陆易斯放在眼中,琅琊王氏中博学的道德高人无数,甲兵更有数万,谁在意无名之辈带着区区三千人进攻了?
但是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陆易斯轻易击溃了琅琊王氏派出去迎战的每一支队伍。
鹤翼阵雁形阵锥形阵螃蟹阵百鸟阵八卦阵二龙出水阵四门斗底阵,在陆易斯简简单单的斜线阵面前统统败下阵去。琅琊王氏怎么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不管人多人少,不管埋伏还是硬杠,为什么都不是陆易斯的对手?
在屡战屡败之下,琅琊王氏的士气毫不意外的崩溃了,一个个城池在陆易斯的手下分分钟被攻破。琅琊王氏还想过打巷战,结果陆易斯直接就放火烧城了,琅琊王氏反倒折进去了一些兵马。
王衍起初还盼望着司马柬和司马越过来救援,唇亡齿寒,若是他被胡问静的手下杀了,下一个就轮到了司马越和司马柬了。但是等了许久就是等不到近在咫尺的司马越和司马柬的救援,王衍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声情并茂才华横溢用词典雅意义深刻的书信给司马越,引经据典的说明小势力必须联合起来,胡问静不可信,前脚命令三家向北追杀胡人,言犹在耳就进攻琅琊王氏,胡问静其人的虚伪、虚假、猥琐、无耻、无信可见一斑,万万不能信了胡问静,司马越司马柬琅琊王氏三家必须联合起来,一根筷子一折就断,三根筷子折不断。
但派去的使者只看到了司马越和司马柬开始准备向北迁移,丝毫没有与胡问静作战的意思。
王衍这才恍然大悟,被胡问静耍了!这向北追杀胡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司马越和司马柬,琅琊王氏就是一个陪衬,不,就是杀鸡骇猴的鸡!
王衍愤怒无比,身为顶级豪门的阀主竟然受此羞辱。但是他也只能砸案几,砍杀几个仆役丫鬟。
陆易斯的三千人不断地进攻琅琊王氏的城池,一个个城池沦陷,琅琊王氏不得不退入了泰山之中。可是谁都知道这泰山之中更加坚持不了多久,山区之中没有田地,如何存活?就在琅琊王氏为了未来绝望的时候,陆易斯竟然带着大军退却了。
琅琊王氏急忙抓住机会在山中搭建了一些营寨,做了一些布置,好歹不像是难民,像是山贼了。
宴会中,琅琊王氏的子弟依然沉默。
陆易斯是退却了,山寨也有些规模了,但是谁都不敢离开泰山。
谁知道陆易斯的退却是不是诡计呢?陆易斯担忧陷阱,不敢进入山区,所以假装退却,等待琅琊王氏的子弟出山送死呢?
但留在山区也不是办法,第一个问题就是粮食问题,琅琊王氏几百年存下来的家底再厚实,若是光出不进,又能维持多久?
宴席之中,终于有一个蓝衣琅琊王氏子弟打破了沉默,缓缓地道:“陆易斯停止了进攻,依我看,应该有三个可能。”
“其一,胡问静不想灭了拥有几百年的历史、大名鼎鼎的顶级豪门琅琊王氏,命令陆易斯撤军。”
一群琅琊王氏子弟悲凉地看那人,你是不是过于乐观了?
那蓝衣王氏子弟继续道:“其二,胡问静缺少文士治理国家,想着用琅琊王氏的子弟为官。”他环顾众人,道:“王与马,共天下。我琅琊王氏子弟无数,人才济济,可为郡守者千余人,可为刺史者百余人,可为三公者数十人,胡问静缺少博学大才治理天下,想要收拢我琅琊王氏子弟何足为奇?”
另一个琅琊王氏子弟附和:“不错!如今胡问静麾下唯有贾充一系官员,这岂不是任由贾家再次做大?以后还不是贾与胡共天下?胡问静若不想大权旁落,就必须引入第三方势力达到平衡,而我琅琊王氏不论名声和实力都不逊于贾充一系官员,正是最好的人选,除了阀主王衍之外,天下还有谁的声望与荀勖比肩?”他兴奋地道:“所以,胡问静并不想杀了我等,在我等势穷避入泰山之后就想要与我等谈判。嘿嘿,这是城下之盟啊,我琅琊王氏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以后就是胡问静手中砍杀贾充一系官员的刀子了。”
好些琅琊王氏子弟欢喜地点头,这个推理太过理想化,但是听上去舒服,而且符合宫斗之道,不算没有道理。
那蓝衣王氏子弟继续道:“其三……”
他看着众人,眼中精光四射,道:“……其三就是陆易斯其实有心反叛!”
众人听着这个惊愕地判断,一齐精神大振,有人叫道:“不错!陆易斯有心反叛,不然我王氏明明已经快……她却停止了追击?”众人都知道他含糊了什么词语。
又是一人道:“陆易斯年纪轻轻,屡战屡胜,兵法之强震古烁今,怎么会服气胡问静?所以陆易斯想要拉拢我等对抗胡问静!”
另一个人摇头道:“不是拉拢!而是设了圈套,等胡问静过来送死。”他冷笑着,道:“若是我,我就说琅琊王氏逃入了深山,据险而守,负隅顽抗,我手中兵力不够,要求更多的兵马。若是胡问静给了我更多的兵马,我正好反攻胡问静,若是胡问静派了周渝回凉之类的大将支援,正好背刺了这些大将,斩断胡问静一条手臂。”
有人就想举杯劝酒,见案几上没有酒水,很是遗憾,但依然笑道:“陆易斯还是很有眼光的,有我琅琊王氏相助,胡问静算什么东西?对了,王氏三支,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东海王氏,王恺是东海王氏子弟,与我琅琊王氏同一个祖宗,在胡问静身边很有些地位,若是陆易斯拉拢了我琅琊王氏就是拉拢了王恺,有王恺做内应,灭胡问静易如反掌!”
众人欢喜极了,脸上现出灿烂的光芒,绝处逢生啊。
忽然,一个将领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色惨白,道:“陆易斯的大军又到了,似乎人更多了,只怕有万余人。”
大帐内一众王氏子弟脸上的欢喜犹在,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绝望。
王衍冷冷地笑了,道:“来人,通知陆易斯,老夫要与陆易斯在两军阵前会面。”将领领命而去,王衍转头看大帐内的众人,鄙夷地一笑,一群废物。
两军阵前,王衍带着两个铁甲壮汉缓缓地前进,同一时刻,陆易斯也带了两个护卫走向阵前。
王衍见了陆易斯,客客气气地拱手:“老夫王衍,大军在旁,时间紧迫,老夫也不虚礼废话了。今日有一言想要与陆将军说。”
陆易斯点头:“洗耳恭听。”
王衍见了陆易斯傲慢的模样,一点不奇怪,胡问静怎么会有懂得礼仪、尊敬老人的手下呢?他认真地道:“老夫敢问陆将军为何还不造反?”
陆易斯一怔,惊愕地看着王衍,而陆易斯身边两个护卫更是脸色大变。
王衍微笑着,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他淡淡地道:“听闻陆将军是江东陆氏子弟,江东陆氏乃是豪门大阀啊。”王衍轻轻地叹息,江东陆氏算个P的豪门大阀,他有些后悔,江东陆氏号称三相十五将还是什么来着,该死的!江东陆氏这种蛮夷氏族他完全没有在意,此刻竟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含含糊糊地夸奖,不免缺了力度。
“陆将军血统高贵,可胡问静算什么?一介平民而已,为何能够高高站在我等的头顶?”
“我琅琊王氏与胡问静何仇?不过是为了天下门阀不平而已。今日老夫见将军,如见雄主,唯将军一人可复我门阀之荣光!”
王衍诚恳地看着陆易斯,道:“陆将军大破我琅琊王氏,兵法之高,冠绝当世,天下何人能与陆将军在兵法上一较高低?陆将军是江东豪门,在江东素有声望,而胡问静征伐江东之后不闻不问,以蛮夷视之,若是陆将军登高一呼,江东百万百姓定然跟随将军抵抗残暴的胡问静。”
“东吴灭国不过数载,威望犹在,周渝为何能一月定扬州?民心不在大缙而在东吴也。如今有东吴豪门子弟陆将军振臂高呼,其余东吴故旧定然热血澎湃,愿意为江东百姓而战。”
“如今司马柬弃徐州、司马越弃冀州、兖州青州空虚,而胡问静在洛阳,回凉在幽州,周渝在荆州,兖州扬州徐州青州冀州无有名将大军镇守,陆将军手握大军,回师一击,上策取虎牢关,进逼洛阳,斩杀胡问静,中策夺取兖州冀州扬州徐州青州诸地,与胡问静天下二分而对峙,下策弃兖州冀州,守扬州徐州青州,其地恢复东吴旧地,又得了徐州,足以徐徐图天下矣。”
王衍热切地看着陆易斯,道:“老夫听闻陆机陆云兄弟犹在人间,听闻将军恢复故国,重振陆家,定然欣然与将军团聚。”
“琅琊王氏不才,以才华和品行闻名天下者有数百人,足以为将军掌管州郡,治理地方。”
“老夫不才,微有薄名,故旧遍及天下,老夫愿意修书一封,请青州、徐州、冀州、兖州、司州各地的门阀故旧,高官大员共襄盛举。”
“将军在华夏门阀消亡,文明断绝之际力挽狂澜,拯救华夏,功盖千古,纵万世之后天下亦将传播将军之名,天上地下无一人能够与将军之功绩比肩。”
王衍真诚无比地看着陆易斯,陆易斯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一定会好名!只要说动了陆易斯,琅琊王氏就有了生路。:,m.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