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中,一群学子大声地朗诵着:“……天不生我大楚陛下,华夏万古如长夜……”
早夏恭恭敬敬地坐着,嘴皮子微微动,其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以前只需要念一些“没有胡刺史,荆州百姓就会饿死”、“我爱集体农庄”之类的言语,自从胡问静当了皇帝之后,学堂内就有添了不少光辉灿烂的大楚陛下的言语。学堂的学子们对此很是热情,每次诵读都很认真,声音传得老远,但是早夏就是鼓不起精神,每次都是敷衍了事。
等诵读完毕,早夏立刻又趴在了案几上,一点都不想动弹。夫子和其余学子见了一点都不奇怪,早夏就是这副懒洋洋的模样。
学堂内有一张案几永远空着,每日只有功课最好的学生才有资格为那张案几抹尘。那是小问竹坐过的案几,此刻能够放在这里而不是被供奉在学堂的礼堂中已经是学堂的夫子意外的开明了。
夫子温和地对众人道:“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你们是本朝长公主的同窗,只要你们有真才实学,前途不可限量。”一群学子还没有说话,挤在窗口看学子们上课的学子家长已经大声地呼喊:“对!一定要好好念书!”有家长对着学堂内的儿子大声地叫:“宝钗!一定要加油!”有家长却脸色铁青,厉声对着夫子骂着:“你是怎么当夫子的?没看到我儿子在偷懒吗?你倒是动手打呀!只管往死里打!不打他,他怎么为公主效力?”
学堂内的夫子一手捂额,这些人又来了!
一群夫子远远地跑过来,客客气气地把众家长劝走:“你们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不如在家中洗衣服晒被子,何苦在这里看儿女上课呢?明日农庄还有重活,今天好好休息才好。”
一群家长意志坚定极了:“我等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日,就该到学堂看看儿女们到底有没有认真念书!洗衣服晒被子哪里比得上子女的教育?”
有夫子见学堂内好些学子都要缩到桌子底下去了,继续劝道:“对孩子不能靠暴力,孩子是不是读书人种子要看天意……”
家长们大怒:“休要为孩子们辩解!不重重地打,哪个孩子肯好好念书?”
一个夫子急忙道:“孩子到了学堂,夫子自然会好好地教育,家长不用太过急切……”
一群家长大怒:“教育孩子是学生、学堂、家庭方面的事情,何时成了夫子的事情?”
有家长扯着夫子赔笑道:“这几日我家孩子说夫子没有布置作业,是不是真的?夫子千万不要对我家孩子心慈手软,只管多布置作业,每日不做到子时万万不能让他们休息。”
夫子坚决反对:“小孩子要多玩,这是陛下说过的。”
一群家长哭了:“长公主有个陛下姐姐,我家儿子没有陛下姐姐啊。”
学堂内,夫子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好好念书,被爹娘打死了,我可救不了你们。”一群学子泪流满面,有人羡慕地看着早夏,整个学堂只有早夏一点都不用担心,她是孤儿,自己跑来学堂的,毫无压力。
早夏瞅瞅小孩子们,老气横秋:“今日学习不努力,明日屁股稀巴烂。”一群小孩子愤怒地看早夏,若是自己也是孤儿多好。
早夏不理睬小孩子们的怨恨,趴在案几上写字。她忽然想到了制作玻璃的方法,但是什么是玻璃,为什么她知道怎么做,她一点都记不起来。
“此物价值万金。”早夏随手在纸上写下了这几个字,好像无数穿越主角就是靠制作玻璃发家致富的,咦,什么是穿越?她苦笑,轻轻地拍脑袋,又开始想一些不能理解的东西了。
早夏想过自己会不会是神灵下凡,所以才会生而知之,但她心里好像对此不屑一顾。
“我真是与众不同啊。”早夏长长地叹气。周围的小孩子愤怒地看她,你也知道你与众不同?
几日后是农庄集市,好些江陵城中的人涌入了农庄,有的看戏,有的买吃食,农庄的边缘区域热闹非凡。
早夏被其余孩子扯着到集市看热闹,她对那些孩子佩服极了,每个月都有的集市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那些东西。
有小孩子叫着:“早夏,有皮影戏,我们快去看!”早夏应着,脚下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寻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靠着一棵树坐下,拿出画板开始画画,一个个古怪的图形在她的笔下慢慢地出现。
早夏看着图形,微微叹气,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旦动起了笔就会情不自禁地画一些她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过的东西。
忽然,有人问道:“小妹妹,这个是什么?”
早夏转头,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看着她手中的画板。早夏笑了,道:“这是沙发,这是组合家具,这是欧式宫廷床,这是电脑桌。”她不知不觉的说出了这些图案的名字,可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笑道:“小妹妹你懂得真多,是学堂教的吗?”早夏警惕地看着那女子,敷衍道:“是啊,是啊。”
那女子一眼就看出了早夏的提防和敷衍,道:“姐姐名字叫做夏霖,姐姐不是坏人哦。”
早夏对那夏霖的言语很是不喜欢,坏人难道还会说自己是坏人,她看看周围,最近的人有些远,而且不认识。早夏心中有些后悔,画画何必跑到集市上画,在学堂画不香气?若是这个夏霖忽然出手害人,她怎么办?早夏心中一抖,立刻有了主意,忽然站了起来,大声地对着远处的人叫嚷:“问竹!我看到问竹了!”周围无数人转头看了过来,好些人问道:“长公主?有人看到长公主了?长公主在哪里?”自然是怎么都找不到小问竹的身影。
有人指着早夏道:“那个女孩子看到长公主了!”无数人热切地看着早夏,早夏微笑着跑到了人群中,随意道:“哎呀,我看错人了。”周围的人齐声叹息,也不怎么在意,想着遇到长公主好好拍马屁的人数不胜数,每天都能在街上遇到一两个。
夏霖看到早夏跑开,想了一想才明白早夏是惧怕她是人贩子,她赞叹道:“好一个机灵的孩子。”然后又笑了,她怎么会是人贩子呢?这江陵城中怎么会有人贩子?这孩子机灵归机灵,但是究竟是孩子,不知道世道。
夏霖想要离开,注意到地上遗留了一张早夏的图稿,她随手捡起,上面果然歪歪扭扭地坏了一大堆东西,有的是古怪的像个人一样直立的可爱小羊,有的怎么看都是怪兽。夏霖笑了,小孩子胡乱的绘画而已,不过那只羊画得真是可爱。她就要随手扔掉手中的废纸,忽然发现那纸张的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玻璃?”夏霖看了一眼,完全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但那一大堆的制作方式不像是乱写的,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此物价值万金”让她怦然心动。
夏霖收起了纸张,在人群中寻找早夏的身影,却发觉早夏已经跑回了农庄的内部,她看了看守在四周的农庄士卒,想要找早夏问个清楚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夏霖咬牙,已经刺探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不如回蜀地再做打算。她想着价值万金的“玻璃”,若是她有了万金,她的人生会怎么样?
夏霖的脸上露出淡淡地微笑,若无其事地出了农庄。若是这玻璃真的价值万金,那么她可能会成为全世界最富有的人。
……
江陵城中某个酒楼中,王老五的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
一个店小二羡慕又带着妒忌道:“王大厨应该拿了不少工钱吧?”另一个店小二拖长了声音道:“那是当然!看王大厨笑得都开心,东家一定是给王大厨涨了工钱了。”
王老五笑而不语,今日酒楼发了工钱,但他并没有加薪什么的。他高兴异常是因为今日的工钱加上他家这些年存下的银钱,他应该有了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
那几个揶揄他的店小二的工钱不过是两百文,这还是因为做了许久,东家给多了一些银钱。即使如此,就凭那每月两百文钱,刨去一家人吃喝拉撒,一年到头也就能存四五百文钱而已。
王老五扫了一眼第一个戏弄他的店小二,这人是外地人,在江陵的房子是租的,还要扣除房租,这一年下来撑死存了一两百文钱。想要存十两银子几乎是做梦。
收工后,王老五捂着怀里的铜钱急急忙忙跑回了家,进了门就对爹娘道:“爹,娘!我终于存够了十两银子,可以娶个媳妇了!”
王老五的爹娘惊喜地看着王老五,颤抖着道:“真的存了十两银子了?”
王老五重重地点头,从床下翻出了一个罐子,将里面的银钱小心地倾倒在了地上,一家口就趴在地上,细细地数着,果然已经有了十两银子。
王老五的爹娘欢喜极了,道:“我儿速速去寻个好人家的女儿下聘!”有十两银子在足够风风光光娶个媳妇了。
王老五微笑着,心里想着隔壁邻居谁家的女儿合适,然后脸色就微微一变,该死地,隔壁邻居家要么没有女儿,要么女儿早已家嫁人生子了。
王老五的爹娘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一家人以存钱娶妻为目标,钱没够之前根本没敢想着谁家的女儿,此刻才发现隔壁邻居家没有合适的人选。
王老五的爹娘也不以为意,笑道:“我等且去托一些人问问。”普通人家娶妻就是这么的随意和方便,想要娶妻了,就去姑六婆这里打探消息,隔壁街坊,隔壁街坊的隔壁街坊,谁家有个女儿未婚,然后悄悄去看了女方家的家世家风和女子的容貌,只要合适就立马找了官媒上门求亲,女方家觉得合适就立刻走婚嫁的流程。
王老五也不担心,论身份,他是酒楼的大厨,有良好的职业和优厚的薪水,论家庭,王家是江陵土著,身家清白,只要他愿意上门求亲,这女方家还不是立马哭着跪下来答应了。
王老五的爹娘立刻当天晚上就开始操作,带了王老五直奔两条街外的姑姑家,有姑姑掌眼,大家都放心。
王姑姑和姑父听了王老五一家的来意,神情大变,互相看了一眼,死死地盯着王老五的爹娘,王姑姑都快哭了:“早些年我叫你给老五娶个媳妇,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娶不到媳妇了!”
王老五一家愕然,更古怪的看着王姑姑,虽然是亲戚,但是说出这么不吉的言语小心我们翻脸。
姑父长叹:“你们个啊,明明是江陵本地人,为什么就不知道江陵早已变了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