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慕容微笑着,为了胡人的性命联手杀胡问静只是一个理由,另一个理由是就是胡问静已经是中原汉人最大的势力,若是击杀了胡问静就能理所当然的入主中原。
入主中原啊!这个令人爆血管的可能让所有胡人毫不犹豫的联合起来。
远处,崔阀阀主对谢阀阀主和桓阀阀主道:“胡问静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只怕会有疏漏。”谢阀阀主和桓阀阀主缓缓点头,幽州、冀州无数门阀联合起来对付胡问静,看似声势浩大,布局周密,其实真正能够出谋划策的人也就寥寥数人,又要隔着万水千山互相配合,中间出了差错导致满盘皆输的可能多得数不清,谁也没有把握一定可以杀了胡问静。
谢阀阀主道:“胡人精锐尽出,数万精锐铁骑足以击杀胡问静了。唯一的忧虑是粮草不足。”谢阀阀主皱眉,人要吃饭,马要吃草,原本路边没人要的杂草在几万精锐铁骑的面前陡然变得金贵了,他已经建议幽州和冀州北部的所有门阀将牲畜的饲料尽数捐献出来供应胡人骑兵,此刻各地运输粮草的车队早已络绎不绝。只是会不会有门阀小家子气,不愿意交出大量的粮草,或者被胡问静发现了车队,截断了粮草?或者会不会突发暴雨,阻断了粮道,数万战马饲料断绝,尽数饿死?各种坏了大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各地门阀都派了人手在道路上监督运粮,顺便传递消息,但是依然不敢肯定就会万事顺利。
桓阀阀主缓缓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已经尽力了,只看天意如何了。若是天意要给华夏一条生路,胡问静必死,若是天意要灭华夏,我等也要为了华夏最后一搏。”
四周无数门阀中人听见了,众人一齐点头,肃穆的神情之中透着悲壮,若是胡问静得了天下诛杀了所有门阀子弟,只剩下一群不识字不知廉耻不懂天理的文盲平民,华夏数千年的文明将会断绝,众人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于地下?
“必杀胡问静!”一个年轻的贵公子厉声道。
“必杀胡问静!”崔宅中所有门阀中人一齐叫道。
崔阀阀主的目光落到了人群中的几个胡人青年的身上,然后又挪开。这些胡人多半是在想汉人门阀都是蠢货,竟然提供粮草让他们杀了威胁胡人的胡问静,就不怕他们杀了胡问静之后顺便抢了天下成为中原的皇帝吗?
崔阀阀主冷笑着,不怕,一点都不怕,不,说错了,是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鲜卑人做皇帝也好,匈奴人做皇帝也好,羯人做皇帝也好,与崔阀又有什么关系?崔阀没想做皇帝,愿意老老实实地缴税。崔阀唯一惧怕的就是胡问静。
或者说是胡问静手中的发石车。
可以摧毁坞堡的发石车。
没了胡问静,没了道门,这世上就没了发石车,没了发石车,谁能打破坞堡?
崔阀阀主冷笑着,今日他在城池之内设宴仅仅是为了让胡人猜不到他的心思,等胡问静死了,他第一时间就躲入坞堡之内,以后皇帝是慕容,拓跋,秃发或者白皮肤的羯人,他一点点都不在意。胡人又打不破坞堡,他大可以在坞堡之内过幸福的日子。
崔阀看着周围的门阀中人,他很清楚幽州、冀州北部的门阀的核心人物个个这么想,他们需要一个打不破坞堡,只能任由门阀控制地方的皇帝,而不是一个可以威胁门阀性命的皇帝。
崔阀阀主暗暗地叹气,司马家做皇帝其实蛮不错的,为什么司马家就完蛋了呢。
远处,有一个门阀贵女说着:“……百姓殃及池鱼,死伤惨重,真是可惜……”
崔阀阀主微笑,冀州北部数个郡县的汉人都成了两脚羊了,不然数万胡人骑兵吃什么?但是崔阀阀主、谢阀阀主、桓阀阀主,以及幽州、冀州北部各个门阀的阀主一点点都不在意。
一群韭菜一般的贱民而已,死伤惨重又有什么关系,用不了多久又会像韭菜一般长出来。
崔阀阀主冷笑着,那些贱民想着加入集体农庄分门阀的田地牛羊房子,想着门阀降低佃租,想着赖租不缴,这些贱人别说死伤惨重了,就是全部被胡人吃光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要把自家的财产分给那些贱人不成!
崔阀阀主冷笑着,他其实也很喜欢吃两脚羊肉的,尤其是看着那些敢于反抗门阀的人被活生生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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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城的城门上数百人端着弩矢警惕地望着远处的数万骑兵,有人对着胡问静招手:“陛下,快啊,快啊!”数万骑兵啊,一个冲锋就能把胡问静砍成肉酱。
有人松了口气:“真是走运啊。”那数万骑兵一定是在几里外才追上来的,所以发觉来不及阻止胡问静入乐城,干脆就不追了,否则胡问静就死定了。
胡问静率领百余骑缓缓地进了乐城,在进入城门的刹那,城门上数百人齐声欢呼:“万岁!万岁!万岁!”仿佛打了大胜仗。
有人急急忙忙地就开始关闭城门。
胡问静转头回望,数万胡人骑兵在门缝中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就在那数万胡人骑兵之中,王浚微笑着看着胡问静消失在乐城的大门之后。
“这就是胡问静啊。”王浚淡淡地道,心中有些佩服,胡问静年纪轻轻就能称帝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是他生平仅见的超级武将,但是一个没有脑子的武将又能干什么呢?
张飞能打,赵云能打,还不是被诸葛亮指挥来指挥去?
司马懿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杀了无数英雄豪杰坐稳了天下?
刘邦打得过项羽吗?这大汉天下是姓刘还是姓项?
王浚一点不觉得自己比不过胡问静,统帅需要的是脑子,不是肌肉。胡问静再能打,还不是跳进了他的陷阱。
王浚带着千余精锐退出了鲜卑骑兵的队伍,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与胡问静单挑的,甚至不是为了指挥大军与胡问静厮杀,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亲眼看到胡问静如何跳入他的陷阱的。
一骑赶了过来,低声对王浚汇报道:“没能抢到胡问静的发石车。”胡问静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放火烧了发石车和大部分粮草,只带了几粮粮车进入了乐城。
王浚微微叹气:“是个狠人。”发石车肯定价格昂贵无比,而提供数万人实用的粮草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数字,胡问静竟然说烧就烧了,完全没有想过杀退敌人保住粮草和发石车。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是王浚依然很是沮丧:“若是王某抢到了发石车,这天下就是王某的了。”
他又笑了,眼神中满是残忍和得意:“此刻胡问静应该已经发现王某的第一个陷阱了。”
为什么乐城这么容易地落到了胡问静的手中?因为乐城落入胡问静的手中就是陷阱的一部分,甚至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啊。
副将道:“胡问静果决若斯,只怕在看到数万胡骑的时候就猜到掉入了陷阱,可为何还要退入乐城?”数万鲜卑骑兵不论怎么隐藏都像雪地上的狗屎一样清楚,胡问静的侦骑怎么可能看不到?胡问静发现数万胡人骑兵无声无息的出现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跳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只要稍有理智就该知道乐城是一个陷阱。
王浚转头望向乐城,冷笑道:“胡问静看穿了陷阱又如何,她有的选吗?”王浚眼神如刀,事已至此,胡问静没得选,其余人也没得选,一切只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
百十里外,五千慕容鲜卑的精锐铁骑潜伏在树林之中,炊烟绕绕。
慕容廆喝着肉汤,淡淡地道:“再过几日就不能点火烤肉了,要乘早将两脚羊都烤熟了。”
一个将领点头,领命去安排,营地中的炊烟立刻大了不少。
另一个将领敬畏地看着十几岁的慕容廆,只觉慕容廆的威仪日重。他小心翼翼地道:“单于,为了王浚尽出族中精锐,值得吗?”
王浚下令慕容鲜卑所有骑兵一齐出动杀死胡问静,这个命令荒谬无比,慕容鲜卑中确实有人吃了王浚的粮食心存感激,或者慑于王浚幽州刺史的名头不敢违抗,但是慕容廆又不在王浚的管辖范围之内,至于真的发动族中精锐为王浚诛杀胡问静吗?
慕容廆轻轻地吹着热汤,道:“肉汤好吃吗?”
几个将领虽然不知道慕容廆为何忽然提到肉汤,但急忙回答道:“鲜美无比。”“世间少有。”“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肉汤了。”
慕容廆淡淡地道:“你我怎么会没有吃过更好吃的肉汤?马肉汤,羊肉汤,牛肉汤,那种肉汤不比两脚羊肉汤鲜美?”他看着一群将领,道:“可是,他们呢?”
慕容廆转头看一群慕容鲜卑的精锐士卒,道:“他们能够每天都有马肉汤、羊肉汤、牛肉汤喝吗?虽然他们是我族中精锐,但是也做不到每日都有肉汤喝。我慕容鲜卑号称有牛羊无数,真的可以让族人肆意地吃牛羊?”他慢慢地道:“胡说八道。”
“我慕容鲜卑中大小部落数万,若是每日都吃羊肉牛肉,一人一日要吃多少斤牛羊?每个部落需要有多少牛羊?”
“草原上的人确实比中原百姓多吃肉,可是草原人也吃野菜啊,谁家能够有数不清的牛羊?尤其是最近几年……”
慕容廆看着一群将领,道:“最近几年,不,最近十年天气日渐寒冷,草原之中草儿都越来越少了,牛羊冻死的,饿死的,被成群结队的饿狼叼走的。”
“混账!天气冷了,草儿都不长了,为什么狼群反而越来越多了?”慕容廆脸色陡然大变,提高嗓门厉声喝道。附近好些士卒听见了,转过头来,同样一脸的愤怒,这狼群真忒么的不讲理!
慕容廆厉声道:“去年又是大旱大寒!我慕容鲜卑还有几多牛羊?就算我慕容鲜卑愿意人人吃野菜野草,这草原之上也要有草儿给我们吃啊!羯人、匈奴人,我鲜卑其余各部的人不断地南下,以前每日只有十几人百余人,如今每日都有千余人从北面西面的草原赶来,今年我鲜卑有比以往多了一倍的人口,可牛羊却少了一半都不止,如何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