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一支(弩)矢才离开了(弩)弓就在空中炸开,沙土和秸秆碎末撒了(弩)手一脸。
那(弩)手平静地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沙土碎末,重新换了一支(弩)矢瞄准射击。
附近其他的(弩)手骂着:“垃圾(弩)矢!差点炸死了老子,老子回去一定要找去泰算账!”
“炸死”等等言语自然是夸张了,(弩)矢爆裂不过是沙土和秸秆碎末乱飞而已,溅在脸上也不怎么疼痛,但(弩)手们的怨气还是很大的。
谁愿意时不时的被爆裂的(弩)矢吓一跳呢?
胡问静对时不时会爆裂的(弩)矢却很是满意:“道门那些人还是很有能力的。”
胡问静要求在短时内制作大量的(弩)矢的要求完全不合理,不论是时间门还是材料都彻底限制住了去泰等道门子弟的手脚。
去泰当然知道怎么制作优质(弩)矢,也知道怎么制作稍微劣等的(弩)矢,用竹子制作箭矢也不是什么机密,工匠几乎人人都知道。
可是邯郸、邺城、安阳等地没有竹子啊!在江南随处可见的大片竹林,在邯郸附近压根就不见踪影。
去泰等道门中人在第一时间门就想到了民间门最廉价的箭杆的材料:“芦苇。”
有人用芦苇只做过箭矢,虽然分量轻得让人绝望,抛射之下箭矢很可能迎风倒飞。
但胡问静只要射三丈的距离而已,芦苇至少笔直,稍微加工一下比如灌入一些沙土还是可以符合胡问静的要求的。
但让去泰等人泪崩的是邯郸、邺城、安阳等地竟然也没有芦苇!
你丫的有大河就有芦苇啊,难道邯郸、邺城、安阳河都没有?
邯郸、邺城、安阳自然是有河的,但就是没有芦苇!
没有上好的木料,没有替代品竹子,没有最劣等的材料芦苇,去泰等道门中人只能采用了从来没有人使用过的秸秆制作(弩)矢。
三清在上!这秸秆与箭矢除了模样比较像,还有什么地方像了?软不垃圾的秸秆也能做(弩)矢?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去泰等道门中人无可奈何之下真的就在软绵绵地秸秆中加入了沙土,又捆绑了草叶,制作了一支支垃圾到拿在手里都觉得寒碜甚至脑袋不正常的(弩)矢。
要木料没木料,要竹子没竹子,要芦苇没芦苇,除了用秸秆制作(弩)矢之外还有什么选择?
地里有的是没人要,只能烧掉作为草木灰的秸秆,别说一百万支(弩)矢,就是一千万支(弩)矢都没有问题。
这垃圾到了无法言语的“秸秆沙土草叶(弩)矢”的射程令人无语,三丈距离几乎就是这垃圾(弩)矢的极限,使用更无语,每射十支就会发生爆裂,然后沙土碎末飞扬。
但不论是去泰还是胡问静都觉得这“秸秆沙土草叶(弩)矢”还是可以接受的。
胡问静使用大量的(弩)矢作为主要战术武器,一个(弩)手动不动一天就射出一百支(弩)矢,一千个(弩)手每天就要射出十万支(弩)矢,如此巨大的消耗数量之下区区十分之一的劣品爆裂率算什么?
只要量大管饱,就算劣品率再上升一些,胡问静和去泰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庞大的数量之下谁在乎那点劣品?
除了材料上的缺陷注定了“秸秆沙土草叶(弩)矢”只是不合格的玩具之外,去泰制作(弩)矢的过程之中也遇到了制作人员的问题。
不论木匠铁匠还是厨师,但凡手艺活都是需要长时间门的学习的,很多经验和技巧需要无数次的尝试才能掌握关键技巧,但为了完成几十万几百万(弩)矢的制作,去泰必须临时发动大量的人手参与制作。
这人员多了,管理就上不去,质量立马一塌糊涂,别说什么“秦朝流传下来的流水线”了,就是秦始皇复活都搞不定昨天还在种地或者玩泥巴,今天就要强迫制作(弩)矢的老弱妇孺。
一群只想着偷懒混口大锅饭的老弱妇孺有个P的工作积极性工作责任心或者大国工匠精神,精益求精精神?
这些老弱妇孺其实连去泰严格要求的简单工艺都做不到。
去泰为了让秸秆不会那么容易碎裂,命令将秸秆浸水,但只要道门的人不在现场,就没有哪个人会给秸秆浸水。
哪怕是专门负责给秸秆浸水的小孩子们都会偷懒将没有浸水的秸秆捧到了下一道工序。
什么“秦朝流水线每个部件都有工匠的名字,不合格就杀了工匠”之类的高级管理技巧是不存在的,有那教会一群文盲在纤细的(弩)矢上小心翼翼地刻记号的时间门,几百万支箭矢都出来了。
去泰在大量的(弩)矢需求的压力之下只能毫不犹豫地无视一群老弱妇孺的责任心,只管用最严厉的产量要求管理人员。
今天做不到十万支(弩)矢,所有人口粮减半!
哪个人没有完成产量拖累了别人,这个人当众鞭挞一十。
在如此不近人情的管理之下,能指望质量吗?区区百分之十的劣品真是让胡问静惊喜极了,对道门中人高看了好几筹。
当然,仅仅靠这些垃圾箭矢是不行的,去泰一边制作垃圾箭矢应急,一边联系各地大规模地收集毛竹,或就地制作(弩)矢,或运送到邯郸。
看看遥远的路程,去泰认为三个月后胡问静或者可以告别秸秆沙土草叶(弩)矢了。
胡问静转头问姚青锋:“去泰到了没有?”
姚青锋摇头:“至少还有半日路程。”
胡问静笑了:“半日?告诉去泰,慢点无妨,不要坏了朕的宝贝。”刘曜选择在石邑作战只能是因为一个理由,但胡问静不在乎。
“噗噗噗噗!”一阵(弩)矢激射,泥土高墙之上有胡人士卒中箭倒下,更多的胡人急忙狼狈的趴下。
有胡人看着高墙之下拿着(弩)弓乱射的中央军士卒破口大骂:“王八蛋!只会射箭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与老子单挑啊!”
有胡人愤怒无比:“我力大无穷,一个人可以拉住一头牛,难道我就只能憋屈地趴在地上?”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遇到了什么,他不该在这里,他应该拿着长刀在汉人的大军之中所向披靡。
其余胡人也缩着头骂骂咧咧的,却没人敢站起来。
别说站起来了,身体露出稍微多一些就会被该死的汉人的(弩)矢射死。
胡问静厉声下令:“步兵,冲上去!”
“必胜!必胜!必胜!”数千汉人百姓士卒厉声大叫,列着整齐的队伍到了泥土高墙之下,然后欢呼着冲上了泥土高墙。
胡问静微微点头,连续三日的厮杀已经让这些百姓士卒从畏惧不前的菜鸟飞速蜕化成了沙场老兵,面对进攻会欢呼了。
高墙之上的胡人士卒不敢起身,只能趴在地上拿着刀剑向下乱砍,但这姿势既用不上力量,也会被中央军(弩)手盯上,阻挡汉人百姓的效果也就比零好一些。
一群汉人百姓士卒欢呼着冲上了泥土高墙的顶部与胡人厮杀,不时有惨叫声或者鲜血四溅。
一个胡人壮汉退下了泥土高墙,站在北面的斜坡上仰头对着顶部的汉人们厉声叫着:“来啊,汉狗!谁敢与我一战?”
几乎同时有好几个汉人百姓士卒扑了上去,乱刀砍中了那胡人壮汉,然后站立不稳滚下了斜坡,被斜坡下的其余胡人士卒围住厮杀。
某一段斜坡上,一个汉人百姓士卒被几个胡人围住,一个汉人老头大叫:“别慌,我来帮你!”
那老头拿着一杆长矛跑到了那人身边被靠着背,对着胡人乱捅。
那老头根本不懂怎么打仗,身上的力气也有限,但在军阵中混了几日,别的没有学会,这拿着长矛向前乱刺却很是熟练。
几个胡人围着两人游走,不时冲上去砍上几刀又飞快地退开。
那汉人老头大笑:“胡人就是胆小懦弱,有种过来啊。”
“噗!”一支箭矢射穿了那汉人老头的身体。下一秒,与汉人老头背靠背的百姓冲进了胡人人群之中奋力砍杀。
另一斜坡上,一个士子打扮的汉人男子拿着一把断剑,厉声叫道:“……三人行,必有我师!混蛋!你砍中我了!可是我也砍死了你!子曰,有朋自远方来……哎呀!”
他奋力地劈砍着一个胡人士卒,那个胡人士卒奋力格挡,他厉声叫着,手里反复的劈砍:“有朋自远方来!有朋自远方来!有朋自远方来!”
几个汉人女子互相帮衬着围攻一个胡人男子,几人死死地盯着那胡人男子,嘴里大叫:“张家妹子,我先上,你掩护!”
另一个女子大叫:“好!”
那胡人男子看着几个女子恶狠狠地眼神,不敢置信这就是柔弱无比的汉人女子。
几个胡人士卒飞快地冲过来,与那几个汉人女子厮杀在了一起。
某一段泥土高墙之上,一群人趴在墙头对着下方用力挥舞刀剑,嘴里厉声叫着:“不要杀我们,我们是汉人!我们是石邑的汉人百姓,我们是被胡人驱赶而来的。”
“汉人不杀汉人!”
一群汉人百姓士卒大叫:“扔下刀剑!”
高墙上的人老实扔下了刀剑,下方的汉人百姓士卒一窝蜂冲了上去,没空仔细地问,但听几人的口音是当地口音,应该是汉人没错。
几个投降的汉人大哭:“终于遇到了自己人了。”
某个投降的汉人捶胸顿足:“我们被胡人欺压,日盼夜盼终于盼着陛下拯救我们,陛下怎么才来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个汉人百姓士卒看了那几个投降的汉人一样,指着远处的一堆胡人,厉声道:“拿起刀剑,跟随我们杀胡人!”
几个投降的汉人大怒,指着几个汉人百姓士卒大骂:“你们是不是人啊?”
“你们懂不懂规矩?”
“我们是被你们拯救的可怜百姓,你们自然该卫护我们的安全!”
“哪怕胡人来了,你们也要死战保护我们,宁可自己战死也不会让我们少了一根头发,这才叫正义的士卒,这才是伟大的官兵!”
几个百姓士卒厉声道:“陛下有令,凡我汉人百姓拿起刀剑杀向胡人,若有不从,立杀之!”
有投降的汉人愤怒到了极点,手指几乎到了几个汉人百姓士卒的鼻子上:“没看见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吗?没看见我们有老有少吗?”
“你们还有人性吗?竟然逼迫普通汉人百姓杀敌!丧尽天良啊!”
“我就是不会武艺,我就是手软脚软也要拿起刀剑杀了下令的皇帝全家!这种人当了皇帝天下就没有安宁的时刻。”
有投降的汉人大大咧咧地道:“为了陛下杀敌当然毫无问题,我们都是汉人,当然要杀胡人。”
“只是我们今日第一天投降,怎么也要休息一天,明日再杀胡人,对不对?”
“现在我们还不是陛下的士卒,不用听陛下的命令,对不对?”
几个汉人百姓士卒怔怔地看着那几个投降的汉人,有人厉声道:“老子大老远赶来杀胡人,救你们的小命,你们竟然想着躲在后面看我们厮杀?”
有百姓士卒厉声骂道:“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几个投降的汉人愤怒了:“老子有叫你们过来救老子吗?要不是你们打过来,老子此刻舒服得很呢。”
一群汉人互相指着大骂,一个中央军将领跑了过来,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在这里停留不前?”
几个汉人百姓士卒指着几个投降的汉人,厉声道:“他们是汉人,不肯杀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