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 人人都在等胡问静送死 看错了胡问静的……

一个碧绿衣衫的贵公子朗声道:“时间到了,请诸位买定离手!”

一群贵公子贵女走了过去,在案几上放下银两。

“我押三两银子,胡问静一定不会出兵冀州!”“我押一两,胡问静一定会出兵冀州!”

贵公子贵女们纷纷下注,区区几两银子在他们眼中算不了什么,输钱赢钱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展示自己的判断力以及鄙夷猜错的人。

一个贵公子大声地道:“我押三百文,胡问静会出兵攻打清河!”

一群贵公子惊愕地看他,如此离谱的结果你都敢下注,还下得这么小?

那个贵公子傲然向四周作揖:“兵不厌诈,胡问静是狡诈之辈,会有出其不意的事情也不奇怪。”

一群贵公子瞬间懂了,这么多人押胡问静出兵或者不出兵,赢了输了都不出众,哪有押个冷门中的冷门来得实在,万一赢了立刻就成为“众人皆醉我独醒”、“鹤立鸡群”。

一个贵公子笑着道:“我押一百文胡问静会进攻徐州。”

另一个贵公子摇头道:“依我看,胡问静会杀向并州。”放下了一文钱。

押冷门的贵公子越来越多了,赢了就是一鸣惊人,输了反正没人记得,简直是一本万利。

豪宅的大堂之内,一群中老年门阀中人悠然品茶,几人慢慢地讨论着:“我建立了一个蟑螂商行,专门放高利贷收印子钱……”“街上的老字号馒头铺子倒了一家……”“我与县令谈好了,以后工作时间和工钱都要采取弹性,工作时间太短,工钱太多,都不利于本城的发展,县令已经表示支持。”

胡问静也好,胡人也好,百姓也好,关他们P事?百姓死光了才好,胡人又不要田地,百姓死光了田地就都是他们的了。

……

清河城。

司马越说没钱了,要节省,这大堂之中的檀香被撤掉了,仆役们只觉丢脸至极,大堂之内岂可没有特异的香气呢?但他们又不敢违背司马越的命令,只能想办法找了一些鲜花放在大堂各处,指望花香能够让大堂多少有些香气。这些鲜花没能带来花香,却带来了春天的气息。

一个幕僚笑着道:“胡问静定然会带几百人出战冀州。”胡问静最精锐的姚青锋部五百骑就在胡问静的身边,胡问静不是号称五百精锐骑兵就能够破一十万大军吗?有这五百精锐骑兵足够横扫冀州的胡人了。

另一个幕僚笑着道:“若是如此,殿下就能一统天下了。”

其余幕僚大笑,都觉得胡问静一定会率领几百到几千的精锐出征冀州。女子都推崇真善美,哪有遇到胡人吃冀州百姓而不顾的道理?胡问静既舍不得仁慈爱心的美好名声,又舍不得自己的地盘耽误了耕种闹灾荒,想着两全其美,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出兵关中的老法子,亲自率一支精兵杀入冀州了。

一个幕僚淡淡地道:“听说胡问静在关中又玩那一套了。”其余幕僚又是大笑,胡问静总是喜欢发动百姓杀贼,这一套对他们而言更是大好事,大军潜伏在百姓之中简直毫无破绽。

一个幕僚摇头道:“胡问静又想救百姓,又想保全自身实力,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另一个幕僚刻薄地道:“胡问静又想做女表子,又想立牌坊,真是想得美。”

众人哄笑。

祖逖直愣愣地看着那几个羞辱胡问静的幕僚,胡问静是犹豫不定也好,是想要两全其美也好,胡问静终究一直在杀胡人,拯救百姓的第一线,你们有什么资格羞辱一个义士!

但是祖逖极力发动脸上的肌肉,跟着笑了几声,然后才缓缓地出了大堂。

为胡问静说好话是大忌,很容易被人认为是通敌的;为胡问静呵斥同僚更是大忌中的大忌,不被人诬陷为胡问静的奸细就没天理了。

祖逖只能附和地笑几声,然后离开大堂,离开污浊的空气。

他在花园中越想越是愤然。祖家是小门阀,他压根不认识胡问静,他与胡问静毫无牵扯,他绝不会站在平民胡问静这一边,若有机会,他一定会杀了摧毁门阀的胡问静。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不能佩服胡问静。

胡问静的地盘内百姓都有饭吃,胡问静一直在建设公平的世界,胡问静勇猛无敌……

祖逖承认除了排斥门阀、肆意杀戮门阀中人,胡问静的其余缺点都可以接受,优点更是耀眼无比,就连东海王司马越都在学习胡问静的治理手段。

只是,这次东海王殿下真的要用如此下作的诡计,利用冀州幽州并州的百姓的性命为诱饵,逼迫胡问静跳入陷阱,然后斩杀胡问静?

祖逖对此感到无法接受,打仗就是为了杀人,胡问静也是死敌,但是用这么卑鄙龌龊的手段简直不是人。

祖逖咬牙许久,直接去找司马越,若是司马越有此心,那么他就该早早地离开,他想要的是一个仁慈的君主,不是一个不管百姓死活的君主。

司马越看到祖逖怒气冲冲地走近,笑道:“是何人惹恼了祖逖祖士稚?”

祖逖见了司马越的笑容不太好发飙,急忙调整心情,恭敬地道:“非也。只是微臣不知道胡问静会不会中计出兵冀州,心中忧虑。”

司马越一怔,认真地问道:“中计?计将安出?”

祖逖反而怔住了,细细地说了大堂内一群谋士对司马越的“统一战线”的陷阱的分析。

司马越苦笑摇头:“士稚也觉得本王设下了这个圈套,用无数汉人百姓的性命逼迫胡问静跳入大坑?”祖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不是吗?

司马越认真地道:“不是。本王从来没有设置过这个圈套,你们纯粹想多了。本王的统一战线的目的就是简简单单地拖延时间。”

他叹了口气,道:“实话告诉你,本王手中的粮食只能勉强坚持到秋天,若是今年的春耕耽误了,到了秋天没有足够的收成,本王就会开始缺粮。最迟明年春天,不用胡问静或者任何人攻打本王,本王的地盘都会立刻崩溃。本王不想死于乱军之中,也不想被叛军砍下脑袋,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胡问静和谈,然后全力执行集体农庄制。”

司马越对集体农庄制又爱又恨,强行贯彻集体农庄制度,提高生产力,不然门阀地主中间商赚差价之后,集体农庄可以爆发出比税收多出三五倍的产粮,但是想要执行集体农庄制就必须清洗门阀,成为所有门阀的眼中钉。这双刃剑究竟是砍到敌人还是砍到自己,不到最后一刻真的不太好说。

祖逖心中的怒火消失了,司马越果真是英明神武之主,他小心翼翼地道:“众人都说这‘统一战线’逼迫胡问静之计策甚好……”

司马越笑了:“或许司马柬和琅琊王氏以及一些高门大阀的人真有挖坑逼迫胡问静率领数百精锐杀入冀州送死的心思,但是本王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他笑得古怪,道:“因为这个计策对胡问静完全没用。”

司马越看着迷惑不解的祖逖道:“本王以前看不懂胡问静,但是在执行集体农庄制度后稍微有些理解胡问静了。”

他重重地道:“胡问静不是人!”

司马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卫瓘、王衍以及无数豪门大阀的阀主贵公子都是堂堂正正的伟大的人,祖士稚也是人,可是胡问静不是人,本王也不是人。哈哈哈哈!”司马越大声地笑着,却不再解释。

祖逖莫名其妙,他从司马越的笑声之中听出了悲伤和嘲笑,但是不明白司马越悲伤什么,嘲笑什么。

“不是人?胡问静和司马越不是人?卫瓘、王衍以及我是人?”祖逖反复的寻找言语中众人的异同点,就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数日后,胡问静的一道公文传遍了冀州。

“但凡不愿意被胡人杀了吃了,不愿意成为两脚羊者,拿起刀剑,向我靠拢!”

“但凡愿意进入集体农庄种地,养猪者,不分男女老幼,不分来自何地,不分汉人胡人,背起包裹,扶老携幼,向我靠拢!”

这一道古怪中带着矛盾,分不清是支持汉人憎恨胡人,还是无视种族的公文到了冀州,在无数人的哄笑、深思、唾骂、鄙夷、愤怒之中传向了更远方。

祖逖看着公文,胡问静找到了另一条既可以挽救百姓,又不会损伤自己的办法。他有些失望,他宁可胡问静与胡人血战到底。这号召冀州百姓背井离乡投靠司州的命令完全无视百姓的艰难,有胡人在,又没有多少粮食,百姓怎么可能从冀州跨越数百里乃至千里到达司州?自古最惨的就是难民了,若是冀州百姓真的去了司州,这数以万计的难民会有多少死在路上?胡问静的公文分明就是推脱不肯进入冀州作战的责任嘛,卑鄙,太卑鄙了!

转念之间,祖逖好像又有些懂了,司马越的“不是人”的意思是“凡帝王者没有人心没有仁慈,不是人”吗?

想到司马越看了他一眼后才说的“祖士稚也是人”,祖逖又觉得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