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问静盯着皱眉深思的沈芊柠,道:“矫枉过正是因为缺乏力量,只能追求过度发力后正好落在了中间,但整个荆州都是朕的,朕就是天,朕不需要矫枉过正,更不需要过度发力,朕只需要坚持公平,这世界就会慢慢地公平了。”
王梓晴想了许久,慢慢地点头,人都有立场,她和沈芊柠等荆州府衙的女官在处理事务的时候确实不知不觉地因为女子过得太凄惨而偏向了女子,这确实不是公平。她叹了口气,道:“公平真是太难了。”尺度不太好把握,而偏激显然更容易,就像有人认为冯小燕打出了女子事业线,任何否定冯小燕的人都是女子公敌,男的是人渣,女的是叛徒。
胡问静笑了:“公平若是容易,全世界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只是再难,朕也想试试。”
……
小问竹吃完了年夜饭,就匆匆扯着胡问静去放爆竹。司马遐等人大声地招呼着:“问竹快来!”小问竹乱跑乱跳,开心极了。
贾南风在不远处看着胡问静陪着小问竹大呼小叫,心中忽然羡慕妒忌恨,道:“陛下真是一个快乐的人啊,心里就没有烦恼和痛苦吧。”胡问静小小年纪居然就称帝了,能不能统一天下不好说,毕竟益州地势险要,曹操都在西蜀栽了跟头,但是很明显益州再怎么艰险也撑不过十年,想想十年后胡问静不过二十几岁,这开国皇帝真是年轻得过分,届时胡问静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岂能不快乐呢?
贾午点头,不论是在荆州还是在洛阳一直看见胡问静嘻嘻哈哈的胡闹,胡问静一定是个快乐的人,或者努力寻找快乐的人。她微笑着:“陛下是个懂得生活的人。”
胡问静听见了,笑道:“太对了!朕一直是个快乐的人。”她脸上微笑着,心中苦笑,她是个快乐的人?怎么可能!
贾南风贾午等人用这个时代的人的礼仪和习俗看待胡问静,自然觉得胡问静欢快无比,大缙朝哪有十七八岁的女子四处乱跑乱叫,放爆竹,打闹,玩游戏的?别说十七八岁,就是十五六岁的贵女也不会如此疯癫胡闹,十五六岁的贵女只会在闺阁中斯斯文文地绣花写诗画画,能够跟着英俊的贵公子看月亮看花灯已经是人生最大的放纵了。在贾南风和贾午眼中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就该规规矩矩,笑不露齿,走路仪态万千,言语老道客气客套虚伪,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成年人的稳重。十七八岁依然活蹦乱跳肆意妄为的胡问静自然是最快乐的人了。
可是胡问静的内心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快乐,不,这也不对,她看着小问竹胡闹乱叫,她很快乐,看着洛阳太平,百姓安乐,她虽然谈不上“你若安好我便晴天”的伟大的快乐,但也有一丝带着骄傲的喜悦。若不是她到了这个时代,洛阳此刻已经被石勒等胡人,被王浚王弥等汉奸屠城了。胡问静看着那些不得不留在洛阳的官员也有一丝骄傲的喜悦,以为胡某不把你们当人看,逼着你们为胡某做事,可你们不知道若是没有胡某,你们此刻已经被王弥的弟弟杀了吃肉了。
本座站在你们的头顶,站在无数生灵的头顶,蔑视你们,夺取你们的权力和利益,但是本座不愧对你们。
胡问静的快乐不过如此。
胡问静没有穿华丽的袖口拖地的衣衫,没有在头发上手腕上脖子上戴满了首饰珠宝,没有大摆筵席斗富或者显露才华,没有挑选无数的帅哥侍寝,只是因为这些对她都毫无意义。
胡问静看看四周欢笑着燃放爆竹的众人,以及灯火通明的洛阳,一点点没有感觉到喜庆,这个时代任何的服装首饰娱乐都无法让她感到欢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这高大到了天上的境界她是做不到的,但是她同样没把世间的欢乐放在眼中。
胡问静不追求美丽的衣衫精美的首饰等等物质享受,怎么会因为“物”而喜?胡问静不追求帅哥以及绚烂的爱情,又怎么因为“己”而喜?胡问静的追求太自私又太高大,在实现追求之前,胡问静丝毫无法感受到普通人那强烈的因为体验、感受、满足等等原因的快乐。
胡问静看着小问竹跑来跑去,忽然转头对王梓晴道:“你是不是在想本座就像个老太婆?或许你是对的,本座就是一个老太婆。本座竟然开始理解老太婆看着小孙女乱跑的感情了。”
王梓晴吓了一跳,胡问静看穿了她的腹诽?万幸的是稍微有些偏差,她想的不是老太婆,是老妈子。她用力地摇头:“你还不到二十,还年轻得很呢。”
胡问静看了一眼王梓晴,道:“你带来了多少粮食,纸张和弓(弩)?去泰每个月可以生产多少纸张和弓(弩)?下一批什么时候到?”
王梓晴心中叹气,以前咋咋呼呼的胡问静已经成了一个每时每刻都在考虑工作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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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问静笑了笑,她是太康二年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如今是太康五年的除夕,她已经经历了三个春节了,可是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有好好地过春节。休息?那是资本家的特权,她是夺取天下的野心家,灭绝人性的P社玩家,什么时候听说过P社玩家有休息的时候了?
……
荆州江陵。
沈芊柠与府衙的官员们传看了王梓晴的信件,神情各异。
沈芊柠悠悠叹气:“仔细想来,我果然不知不觉地站在女人这一边。”她有些惭愧,因为女子受到的不平等太多了,她情不自禁的把女子放在了弱者的位置,把男子放在了恶毒的施暴者的位置,对弱者的宽容,对施暴者的愤怒自然而然的冒了出来,体现在了有些完全注意不到的地方,影响了整个府衙的气氛。
一个男官员也在叹气:“还好,还好。”若是胡问静执行女尊男卑,那他只能开始混吃等死的躺平模式了,帮助女子欺压男子是自杀,帮助男子反抗女子也是自杀,脱离胡问静的地盘更是自杀,唯有躺平混吃等死。
其余男官员微笑,不论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孩子,谁也不歧视谁,谁也不欺负谁,这才是公平。
去泰真人笑道:“我荆州府衙矫枉过正也是一件好事,建立公平的世界是一个新鲜的事物,我们谁也不知道公平的世界究竟该怎么样,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犯错在所难免,只要我们知错即改,有识之士就会知道我们坚持公平,会愿意投靠我们,信任我们,我们建立公平的世界的目标就会前进一大步。”
荆州府衙内众人听着去泰真人滴水不漏的官样言语,竟然觉得顺耳极了,果然在合适的言语说合适的话才是真功夫。
沈芊柠道:“好,立刻公告全荆州,不论男子还是女子当了管事后抛弃旧人都是一样的负心薄幸。”一群官员点头,上进心、理想等等美好的词语无法掩饰有了更好的就抛弃旧人的无情薄情,只是这份无情薄情自私是人类的共性,每个人都会有,不分男女,不分年龄,不分地域。
公告传开,好些人松了口气,其中有男有女。
有女子微笑着:“还以为府衙疯了。”男子为天不可取,女子为天也不可取。天这么大,各顶一半不好吗?
有男子淡淡地道:“阴阳要平衡,阴盛阳衰或者阳盛阴衰都不对。”他嘴角露出了笑容,还以为胡问静是个极端的人,要建立女尊社会了,原来胡问静其实是个清醒的人。
酒楼中,有人笑了:“小二,今日老夫心情好,给所有桌子上一碗羊肉,我请!”酒楼中道谢声不绝。
某个城池中,有人摇头:“可惜,可惜。”要是胡问静想要建立一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那么胡问静的天下定然颠覆。他怒骂着:“懦夫!身为女人岂能不建立女尊世界!”
……
回凉调动兵马,准备在安阳与石勒决战。
“邺城的北面是邯郸,有匈奴人刘曜在,石勒定然不会去邯郸。”回凉猜测羯人石勒与匈奴人刘曜不和,不然无法解释刘曜故意在邯郸放水,任由邯郸的汉人军队救援邺城。
一群将领点头,隔了一条河的张家村和李家村的人都不能一条心,何况差异更大的匈奴人和羯人。
“所以,羯人要么南下,要么往东去馆陶。”回凉其实认为羯人往东去馆陶的可能更大,因为打破了馆陶之后就能继续入冀州,巩固匈奴人和羯人已经占领的冀州其他领地。但是回凉就是想要羯人去馆陶,安阳到邺城的距离不过五六十里,而邺城到馆陶有两三百里,只要邺城的羯人出城,她有足够的时间带领安阳的大军半路拦截羯人。回凉没有主动进攻邺城只是顾忌邺城的高大城墙,不愿意己方损失太大,没了城墙的羯人算老几?
一群将领点头,已经做好了面对羯人进攻安阳或者出击前去馆陶的羯人的准备,总而言之只要羯人出城就要打得它落花流水。
回凉随手拿起一只兔腿,大口地啃着。其余将领也不在意,同样手抓着兔肉啃咬。军中之人吃饭从来无法准时,要么是敌人打过来了,要么是自己打过去了,坐在尸体上吃饭更是常有的事情,礼仪再好的人在打了一个月仗后就不记得礼仪是什么东西了,吃东西又快又猛,不知道筷子是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军中老卒常有的陋习,谁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了。
回凉一边吃着兔肉,一边问着:“这粮草可有问题?”一个负责后勤的将领摇头:“数量是足够的,就是携带有些不便。”以前军中的主粮是米面豆子野菜,不论哪一种随便装一个麻袋就有百十斤,但是如今同样的麻袋装兔子却只能装二三十斤,这太占位置了,需要配置的运力陡然上升了数倍。
其余将领怒视那后勤将领:“有肉吃还挑剔!”一群士卒每天吃兔肉那是吃得面泛红光,喜上眉梢。那后勤将领无奈极了,兔肉虽好,粮食不够怎么办?
回凉对此也很无奈,魏郡开打之后附近的郡县立刻开始调集人手和粮食支援魏郡,但是米面豆子却少得很,大部分都是兔子。兔子什么都吃,给一把苜蓿就能吃得欢快,养兔子对各农庄而言实在是太方便了,兔子又长得快,各郡县即使在冬天依然不缺兔子,眼看魏郡需要大量的粮食准备作战,不约而同的将肉类作为主要食物运输到了魏郡。
回凉道:“盯紧了邺城的羯人,随时准备出击。”
有一个将领小跑着赶到,低声对众人道:“圣上御驾亲征,已经到了汲郡。”
众人大惊,胡问静何以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