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数千百姓淡定极了,谁说他们选择右边与胡人做对了,他们只是站在原地不选择而已。
石勒看着左边的数百人,哈哈大笑:“来人,杀了!”无数百姓大惊失色,杀谁?为什么杀了?
数千胡人冲向了站在原地不动的青壮百姓,乱刀砍杀,瞬间鲜血四溅。那数千青壮百姓凄厉惨叫,有人大声对着胡人叫喊:“你们疯了,杀了我们谁替你们种地?谁替你们织布?是给你们缴纳赋税?”一群胡人看也不看,一刀就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在数万巨鹿百姓的惊呼惨叫声中,数千青壮百姓被尽数砍杀。
石勒看着满地的尸体,洁白英俊的脸上满是狰狞:“凡是不听从我石勒的号令的人,我石勒就杀了!”
数万巨鹿百姓浑身发抖,好些人甚至不敢哭泣,只觉胡人的行为与他们预料的完全不同。
石勒厉声道:“修整三日,起兵攻打司州魏郡!”
远处,一支大军缓缓靠近。有胡人跑过来禀告道:“刘曜到了。”石勒冷哼一声,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刘曜是刘渊的义子,身高九尺,双臂过膝,箭术精湛,在匈奴人之中很有威望。石勒虽然同属刘渊的手下,与刘曜的关系却不怎么样,理由很简单,石勒同样智慧和武勇过人,一支胡人大军之中只要一个英雄就够了,出现了两个就是灾难。
石勒不屑地道:“我们不用理他。”其余胡人点头,他们是羯人,刘曜是匈奴人,虽然为了杀光汉人暂时联合在一起,但是大家完全不是一伙人。
一个羯人道:“好像有一个汉人投靠了刘曜。”最新消息,前几日有个叫做王弥的汉人投靠了刘曜,受到了重用。
石勒更叫不屑了,老子要杀光汉人,招揽汉人算什么?一个羯人低声道:“其实那些汉人说得对,我们总归要留下一些汉人种地盖房子的。”其余羯人点头,汉人的文明真是绚烂啊,不论是种地还是织布都远远的比羯人优秀了百倍,羯人不可能杀光了所有汉人的,杀光了汉人谁种地啊。
一个声音平静地道:“没关系,继续杀,现在杀得太少了。”
石勒转头,看到一个和尚带着数百人走近。他急忙客客气气的道:“原来是沙门吴。”沙门是佛教的一个称呼,而这个和尚自称姓吴,所以就成了沙门吴,究竟这个沙门吴叫什么名字,或者是胡人还是汉人,反倒没人知晓了。【注1】
沙门吴到了石勒面前,微笑着合什行礼。石勒回礼,胡人想要统治天下必须有智者的帮助,而佛门就是那智者。
石勒认真地问道:“沙门吴何出此言?”他虽然想要杀光了汉人,但同样觉得这有些不符合实际利益,匈奴人和氐人都会种地,杀光了汉人大不了自己种自己吃,但是羯人完全不会也不愿意种地,羯人只想骑着骏马四处纵横,每天吃羊肉喝牛奶,但游牧若是有出路,胡人还需要羡慕汉人的农耕文明千辛万苦的度过草原来到中原?不论是哪一族的胡人都必须改变游牧的习惯,接受更进步的农耕文明。如此,石勒虽然心中不爽,但是这汉人可能真的不能尽数杀了。
沙门吴微笑着道:“天下胡人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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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石勒皱眉,他哪里知道?
沙门吴笑道:“贫僧也不知道,但是贫僧知道一件事情,这并州幽州的胡人看着比汉人多,但那也只是并州幽州而已。这冀州有多少胡人?这司州又有多少胡人?大缙有二十一州,有胡人之州不过三四,胡人再多,只怕不过汉人十一。”
石勒缓缓地点头,这点他信。
沙门吴继续道:“石将军夺取了数个城池,却连冀州也未能尽数攻占,何况天下二十一州?这冀州的汉人百姓懦弱,其余二十一州的百姓就懦弱吗?这巨鹿城的汉人百姓可以肆意杀戮,其余二十一州的百姓可以肆意杀戮吗?若是汉人真的懦弱不堪,为何三百余年来我胡人一直被汉人欺凌,为何我并州胡人被大缙官员当做奴隶买卖,为何我胡人要忍受这三百年来的痛苦?”
石勒等人缓缓点头,打赢了一场仗就以为汉人不敢作战,杀了一些汉人软骨头就以为汉人都是懦夫,其实只是因为胡人实在是太需要胜利,太需要杀戮汉人巡回自己的骄傲了,看看汉人那巨大的地盘,难道这地盘是天上掉下来的?还不是汉人一刀一剑抢回来的,谁敢说汉人懦弱?
沙门吴认真地道:“汉人有坚固的铠甲,有锋利的刀剑,汉人之中无视众生平等,肆意的杀戮胡人的恶人太多,若是那些汉人联合起来,拿起刀剑穿上铠甲,我胡人又怎么可能面对数倍的汉人?”
他转头看着巨鹿的数万汉人百姓,认真地道:“汉人太多了,我们胡人就没有了生存的余地,汉人崛起了,我们胡人就要倒下,汉人复兴了,我们胡人就要灭亡。这就是因果循环,我们胡人想要摆脱这个因果,就只有大量的杀汉人,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只留下一点点种地的汉人,其余汉人没有什么用,尽数杀了。”他转头看跟在身后的一群华衣男女,笑道:“诸位施主,是不是如此?”
一群华衣男子谦卑地看着沙门吴,一个华衣男子虔诚地道:“大师说的没错,汉人太坏了,不知道众生平等,不懂得感恩,不懂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肆意的欺压胡人,这简直是做了天大的恶事。”一个华衣女子眼角含泪,道:“想到胡人被汉人欺压了三百年,我就感觉到了身为汉人的耻辱,我们汉人欠了胡人这么多,是该还给胡人了。”另一个华衣男子用力点头:“众生平等,胡人的命也是命!”又是一个华衣女子眼中闪烁着对胡人的同情,怜悯,愧疚,以及爱,深深地注视着四周的胡人:“就是因为我们汉人歧视胡人,这些胡人承受了三百年的屈辱,没有豪门大阀,不能读书识字,不能当官,不能买卖田地,不能经商,不能住在大房子里,不能每天吃着羊肉,不能听歌舞,不能写诗画画,不能弹琴下棋,实在是可怜了!”众人一齐点头,只觉汉人大大地亏欠了胡人,必须加倍的对胡人好才行。一个华衣男子大声地道:“我家在巨鹿的所有粮食都捐献给可怜的胡人。”
另一个华衣女子呵斥道:“我们不能用胡人这个充满鄙夷的词语,我们要给他们平等的对待。”其余华衣男女一齐点头,只觉太有道理了,平等首先就是从语言上态度上的平等,胡人这个词语根本就是充满了蔑视,必须取消。
一个华衣女子道:“我们可以用‘来自草原的英俊聪明伟大的兄弟’称呼他们。”一群华衣男女欢喜地点头,这个词语点名了胡人的来历,又表明了对胡人的善意、尊敬和亲切,实在是太好了。
一个华衣男子傲然道:“根据远古记载,其实汉人的智商、体力、耐力都远远不如‘来自草原的英俊聪明伟大的兄弟’,汉人是一个□□,窃据了‘来自草原的英俊聪明伟大的兄弟’创造的财富才有了今天,这是我们对‘来自草原的英俊聪明伟大的兄弟’的亏欠。”
一个华衣男子泪流满面,道:“让我们跪下来诚恳地对着‘来自草原的英俊聪明伟大的兄弟’磕头,表示我们的诚意和歉意。”
数百个华衣男女用力点头,除了跪下磕头再也没有能够表达歉意的东西了,数百人一起跪下,用力地对着四周的胡人磕头。
四周的胡人愣愣地看着那些数百个门阀公子贵女们,深深地感受到了他们的诚意,纵声大笑:“你们汉人就是亏欠我们的!”
石勒看着那跪在地上磕头的数百个门阀公子贵女,只觉佛门和沙门吴真是好东西,若是每个城池的汉人门阀子弟都倒戈相迎,统一世界的梦想很快就能实现。
巨鹿城外某个坞堡之内,一群门阀中人惊恐地望着巨鹿方向,有人大声地骂着:“该死的胡人!不好好地做奴隶,跑来巨鹿干什么?”有人附和着:“一群低贱的胡人也敢放肆,只要朝廷出一员大将,率数千雄兵,分分钟就能灭了这些胡人。”其余人点头,胡人算老几,只是不凑巧冀州无兵无将而已。
有人叹息着:“老夫还以为司马越要登基了。”其余人苦笑,都做好了迎接司马越的旗帜了,没想到司马越没来,胡人却来了,也不知道司马越会不会派人救冀州。
一个老者笑道:“我们担心什么?有这坞堡在,胡人再多又有什么用?”其余人也是大笑,得意地看着坞堡的各处。一块块坚固的石头堆积成了一两丈高两三丈厚的外墙,绝对不担心冲车或者发石车可以打碎这外墙,外墙之上更有无数箭塔,若是贼人敢进攻,那些箭塔分分钟就教贼人做人。而坚固的外墙之内就是一座座两层楼甚至三层楼的房屋,有的住人,有的存放粮食,有的存放刀剑,坞堡内更有数处水井,不论是贼人围困数月还是贼人用火攻,有这水井在都不在乎。
一个年轻人看着远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有另一个门阀的坞堡在,就在这巨鹿的地界之内至少就有十几个坞堡。
一个老者道:“从此刻起,再也不接受外人进入坞堡。”其余人一齐点头,这坞堡之内要么是族人、姻亲,要么是为门阀种地多年的老实佃农,个个可靠,没有必要接受外人进入坞堡。
……
巨鹿城中,某个豪宅之内尸横遍地。一群妇人呆呆地看着尸体,不敢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冷笑着甩掉了剑上的鲜血,厉声道:“胡人如此可怜,他们不但不懂得体恤胡人,竟然想着藏起粮食和金银,这是一个有良心的人做得出来的吗?张某深以为耻!”
一个妇人震惊地看着那年轻男子,道:“可是,他们是你的爹爹叔叔伯伯啊!你怎么可以杀了自己的爹爹!”
那个年轻的男子鄙夷地看着那个妇人,冷笑着道:“因为他们堕落了!他们被腐朽的陋习玷(污)了心灵!他们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世界,不愿意敞开怀抱承认对胡人的不公平,不愿意为了欺压胡人三百年而赎罪!”那个年轻的男子认真地看着四周的族人,真诚地道:“诸位,众生平等,只有爱胡人才是我们唯一正确的选择,任何一个仇视胡人的人都会受到惩罚,死后不能进入佛国,坠入阿鼻地狱,受到永恒的惩罚!”
一群人怔怔地看着那个年轻地男子,只觉这个世界在飞快的旋转。
……
赵郡南和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