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传入卫瓘的耳中,卫瓘露出了笑容,转头看卫岳,道:“吾儿现在知道为父为什么要称帝了?”他看着依然茫然的卫岳,微微有些不满意,若是卫密卫恒在这里哪里需要他多说?他的几个儿子越小的越不成才,他只能安慰自己,那是这些孩子还小,缺乏当官和为人做事的经验。
卫岳嗯嗯啊啊的,有些明白了,试探地问道:“父亲想要用功名利禄激发士卒的斗志?只是这称帝一事重大无比,岂可如此儿戏?父亲为何不用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激励士卒?”
卫瓘气笑了,他怎么会有读书读杀的儿子?这个儿子是谁教的?他盯着卫岳,卫岳才十几岁,所以不像卫密卫恒时常跟随在他的身边看他处理各种事务。
卫瓘在脸上挤出微笑,道:“以后你多跟着为父就能知道为父为什么不用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激励士卒了。”他不想再谈,转移话题道:“卫密和卫恒的书信到了吗?”
卫瓘记挂着晋阳的局面,卫密杀了刘渊剩下的儿子们后有没有顺利的收服刘渊的族人?胡人没有忠义,卫密只要扔出一些好处,拉拢刘渊的族人的可能性极大。他微微皱眉,刘渊与其余胡人造反作乱的时间太不好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拉拢其余匈奴部落的单于,不然怎么可能任由刘渊带着几万匈奴人进攻金锁关?卫瓘有些心疼,那几万人本来都该是他的精锐的,浪费了。
卫岳道:“大哥二哥不曾来信。”卫瓘点头,距离远了,通信不变,晚几日定然可以收到信件的。他笑道:“你写封信给卫恒,让卫恒多拉拢王家的子弟,王家是豪门望族,人手众多,若是能够成为为父的臂助,为父就能……”他忽然一怔,细细地回想自己的言语,越想脸色越是铁青,太原王家是豪门大阀,家中人丁旺盛,为什么要投靠他?他只记得王浑与胡问静有仇,不共戴天,却忘记了王浑野心勃勃,王家更是一直在努力拉拢胡人,把刘渊捧到了天上,这太原王家怎么可能是愿意臣服在他之下的?
卫瓘慢慢停止了身体,枉他自诩对人心了如指掌,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他伸手按住了腰间的剑柄,冰凉的剑柄让他的怒火更加的炙热,他几乎确定没有写信的卫密和卫恒已经死了。
卫瓘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好一个太原王家。”
卫岳怔怔地看着卫瓘,前一刻父亲还在笑着说话,为什么忽然脸色大变?
卫瓘慢慢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笑道:“来人,召唤所有将领。”
号令传了出去,一群将领很快就到了中军帐。
卫瓘微笑着问道:“我军中粮食还有几日?太原郡的粮食可到了?”他的声音一点都没有变化,笑容温和,仿佛就是日常询问。
仓曹急忙道:“我军粮食尚够一个月,有一支运粮队伍已经到了霍县,明日就能到军中。”
卫瓘心中一松,笑道:“老夫怕了白絮的泥土堆,实在不想费心费力的打泥土堆了。”
一群将领听出了言外之意,有将领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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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瓘道:“不错,老夫要假装粮食尽了,大军退兵回晋阳郡,那白絮若是上当追杀老夫,老夫就在霍县伏击白絮,不,白絮定然会一路谨慎小心,老夫要一路伏击白絮,却一路被白絮击败,让白絮一路顺顺利利的追杀,然后老夫在介休县一举击杀志得意满的白絮,平阳郡唾手可得。”
一群将领微笑着,这个计划真是不怎么新鲜,其实就是黄忠斩杀夏侯渊的翻版,不停的打败仗,就为了最后一刻反击敌将。
卫瓘道:“不过,左右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人,那些胡人也是老夫的嫡系,若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伏击折损了人口,老夫心中有愧。”他沉吟一会,道:“将老夫的伏击计谋通传下去,让每个人都知道老夫的计谋,在看到白絮的士卒追杀的时候,休要与他们战,只管逃跑。”
一群将领微笑着,卫瓘看来没什么将才,又有些妇人之仁,打仗哪有通知士卒作战计划的?
卫瓘沉吟片刻,道:“如此,又怕白絮不信。有了!我等携带粮草提前撤退,而留下的士卒虚打老夫的旗帜,待老夫撤退第二日才陡然撤退。白絮定然以为老夫是唯恐追杀才会如此悄悄撤退,率领大军追击老夫。”
一群将领点头,又是狗血老计谋,但是没关系,计谋老不老一点关系都没有,最要紧的是好用。若是失败了,白絮不上当,那也除了傻乎乎地来回走了些路程之外也谈不上大的损失。
卫瓘又道:“来人,写信给晋阳吾儿卫密,让他多调集粮草,老夫很快就要在平阳与白絮决战了。”有人应着,立刻去写信。
卫瓘要假撤退,真埋伏的计谋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士卒都笑了,谁忒么的愿意一百层泥土高墙,若是能够用伏击击杀敌方将领那简直是太好了。
有士卒道:“主公真是好人,唯恐我们白死,命令我们见敌就跑。”以前总会有些人做炮灰做诱饵,遇到一个珍惜士卒的小命的主公真是不容易啊。
一群士卒用力点头,尤其是那些胡人士卒更是感动地哭了,卫瓘没有拿胡人士卒做诱饵实在是好人啊。
有将领大声地呵斥着:“都加快速度准备撤退,记住了靠近前面的营帐不要拆了,会被看穿的;粮车和伙头兵要提前出发,最后撤离的士卒每个人带二十个野菜馒头,坚持一日之后抛弃所有杂物只管往晋阳方向跑,一路上不要浪费时间点火做饭,吃野菜馒头就够了,千万不要被白絮的士卒追上了。”
一群士卒用力点头,他们是进攻方,白絮是防守方,他们忽然撤退白絮肯定措手不及,搞不好三天之内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撤退了,他们真是丝毫压力都没有。
一群士卒认真地道:“将军放心,我等绝不会辜负主公所托。”有士卒失声痛哭:“主公竟然记挂着我们这些小卒,我等感动到了极点。”
卫瓘看着营地之中众人热泪盈眶兴高采烈地准备撤退伏击白絮,他温和地笑着,只要退回了介休县,他就回到了平坦的太原盆地,不管太原王家有什么阴谋诡计都要面对他的大军的正面进攻。
卫瓘在心中恶狠狠地道:“若是你们杀了我儿,我就杀尽太原王家。”他其实已经确定卫密和卫恒已经死了,他错误的以为可以让王家成为他的臣子,以为用姻亲关系就能让王家老实听话,他若是大缙朝的太尉,太原王家自然以成为他的姻亲为荣,自然而然的团结在他的身边,但作为一个乱世中的豪强,太原王家凭什么把地盘让给他,还要奉他为主?
卫瓘打定了主意只要回到了太原郡,立刻把太原王氏连根拔起,所有与太原王氏亲近的门阀、胡人部落、游学的士子,尽数杀个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干净的并州才是他的基业。
卫瓘冷笑着,攻打洛阳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接下来是重塑一个并州。他忽然笑了,怪不得胡问静每到一处就要清洗门阀,因为门阀这地头蛇随时可能反叛。
……
白絮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卫瓘的撤军,大量的粮车开始撤退,斥候隔了几千丈远都看到了。
一群手下又惊又喜,虽然谈不上绝处逢生,但是做好了准备开始考试,忽然老师说考试取消了的欣喜感太过强烈,好些人深深地陷入了怀疑之中。
有手下道:“定然有诈!”己方没有任何反击,一直被动防守,进攻方忽然就撤退了,这怎么可能没有诈?
另一个手下道:“卫瓘假装败退,诱惑我们追杀,然后半路伏击?”霍县附近山谷众多,埋伏千百人丝毫不难。
又是一个手下道:“总而言之,将军必须谨慎。”
一群手下看着白絮,要是白絮奋力追杀卫瓘那就要坚决的拦住她,太冒险了。
白絮鄙夷地看手下们:“我为什么要追杀?我要抓紧时间挖一百道泥土高墙!”
一群手下点头支持,若是有一百道泥土高墙谁还怕了卫瓘,就算卫瓘真跑了也没关系,这一百道泥土高墙就当是永久工事了,每一道泥土高墙之间还能种地,绝不浪费了耕地。
……
延安。
高台之上,刘渊俯视着无数的胡人,傲然伸出手臂。无数胡人大声地欢呼:“刘渊!刘渊!刘渊!”
刘渊望着数万胡人,目光中带着仁慈,祥和,众生平等,对胡人的爱和责任,对胡人能够获得幸福生活的渴望,大声地道:“五百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有无边无际的牧草,有肥沃的土地,有数不清的牛羊。汉人需要我们的祖先为他们征战四方,向我们的祖先许诺,只要我们为了他们而战,我们就能得到尊重,拥有与汉人一样的权力。我们可以拥有精美的房屋,上好的良田,美丽的妻子。像汉人一样当官,一样做生意,一样幸福的生活。”
无数胡人望着刘渊,眼神炙热。
刘渊大声地道:“但是,五百年过去了,我们依然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