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老子也是豪门大阀,凭什么要做卫瓘的附庸?

岑缨缨笑着:“快点吃饭休息,下午还要干活。”

岑缨缨带着沈宵匆匆离开长安城后,跟随着无数逃离关中的百姓从潼关进入了司州,可是不等她们感慨司州没有胡人作乱,岁月静好,立刻就被士卒裹挟去了安邑县。

“奉白絮将军的命令,所有关中流民尽数征调进入安邑农庄!”

裹挟她们的官兵这么说着,岑缨缨既不知道白絮将军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流民”,被士卒驱赶着进了安邑的农庄。

安邑农庄的管事凶狠地道:“所有的人从此刻起成为农庄的社员,若有违抗农庄的命令杀无赦!”

一群关中百姓欢喜无比,有人大声地叫着:“我最喜欢农庄了!”有人热泪盈眶:“吾一生都在期盼农庄制,农庄制万岁!”有人欢喜极了:“我是光荣的社员了!”

农庄管事脸色立刻缓和了:“若真是如此那是最好。”

岑缨缨小心地举手:“我不是关中百姓,我是去关中做生意的,正巧碰上了官兵,我能不能回家?”

一群关中百姓看着岑缨缨,要是这个女子能够冒充商人逃出农庄,他们也可以。

农庄管事笑了:“你真是倒霉啊。”他只看岑缨缨身上的气质就知道这个女子独立性极强,与豪门大阀中只会写诗画画的大小姐完全不同,但是他不会因此让岑缨缨离开。

农庄管事想了想,认真地道:“你且在农庄住上一段时日……”他看了看四周的关中百姓,分到安邑的关中百姓有大约四五千人,平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刻大战之际,他实在是无力多管四五千人的生活。“……你就做个支队长吧,等平定了叛乱,你的马车和货物自然都会还你。”

岑缨缨的马车上只有一些米面,何来货物,她根本不关心这些身外之物,小心地问道:“可是司州的胡人叛乱了?”她不记得司州有很多胡人。

那农庄管事黑了脸:“胡人?是该死的卫瓘叛乱了!”他不愿多说,谁知道这些人之中会不会有亲近卫瓘的人,他盯着一群关中百姓,道:“天寒地冻,开春之前没有农活给你们干,你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修路!”

其实此刻卫瓘进攻平阳郡,安邑县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给前线运输粮食、药材,抽调农庄士卒支援平阳郡,制作兵器、箭矢、造纸,但是这些事情遇到破坏都会产生重大损失,他不敢让关中百姓接手,宁可让这些百姓只负责修路,对他而言好歹是节省了一些人手。

农庄管事一走,热泪盈眶抢着加入农庄的关中百姓立刻翻脸。一个中年男子痛骂着:“呸!老子不是流民,老子有钱,要去洛阳享福的!”若不是运气不好被官兵截住了,此刻说不定已经在洛阳买了房子吃香喝辣的了。

一个大妈愤愤不平:“我家祖上是跟着汉高祖刘邦进入关中的大将,我可是大汉关中二十八重臣的后代,血统比那小子高贵了几百倍,凭什么在这里修路?”如此尊贵的血统没有当大官已经是世人亏待她了,怎么能让她修路?

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冷笑着:“本公子学富五车,若不是朝廷奸人当道,本公子不愿意出仕,此刻早就位列三公了,哪里轮到一个小小的农庄管事对我指手画脚?”

一个年轻的女子咬着嘴唇,看着纤细的手指满脸的委屈:“修路?我?何以如此辱我?”

一众关中百姓谁也没有把农庄管事看在眼中,自古以来关中就是最显贵的地方,世人皆以成为关中人为荣,西汉楼船将军杨仆因为老家差了关中几十里地,一生以关外人为耻,宁可捐献全部身家给皇帝也要迁移到关内去。这关中人之“贵”可见一斑。关外人见了高贵的关中人不但没有小心翼翼的好酒好菜的伺候着,竟然对关中人指手画脚,真是人心不古啊。

但是高贵的关中人在出关之前就知道胡问静和贾充的地盘上到处都是违反人权违反财产权的集体农庄,也知道胡问静出身市井,野蛮不讲理,杀人如麻,一群高贵的讲理的关中人怎么可以与低贱的野蛮的胡问静的手下争执呢?众人坚决地用智慧打败了胡问静的狗腿子,然后愉快地怒骂狗腿子。

有人挤到了岑缨缨的身边,道:“掌柜,大家都是关中人,以后要好好照顾我们啊。”其他人反应极快,纷纷对着岑缨缨真诚地笑:“大家都是老乡,出门在外一定要互相帮手。”谁都不信岑缨缨是生意人,这世上哪有女掌柜,一定是为了逃出农庄胡说八道。

岑缨缨温和地笑着:“听说集体农庄之内支队长和管事可以决定社员吃什么,可以决定社员每日干多少活,可以打死了社员……”

一个中年大汉脸色大变,却豪迈地笑着,伸手去扯岑缨缨的手臂,嘴里道:“小姑娘说笑呢,大家都是自己人,怎么可以如此生分,以后你就跟着大叔……”

岑缨缨猛然一脚踢在那中年大汉的下(阴),那中年大汉立刻缩成了虾米。

一群关中百姓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岑缨缨,脸上犹自带着亲切的笑容。好些人瞬间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岑缨缨可能真的是能够孤身上路做生意的女子,不然哪会如此果决和狠辣。

岑缨缨举起手对着附近的农庄士卒大叫:“我是新任的支队长,来人!”几个农庄士卒立刻赶了过来。

岑缨缨淡定地指着那个中年大汉道:“此人想要非礼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几个农庄士卒惊愕地看着岑缨缨。

一群关中百姓眼神复杂无比,看,你如此心狠手辣吓住兵老爷了。

一个农庄士卒认真地问道:“只是打五十大板,不用砍死了?支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长何以如此仁慈?”那农庄士卒认真地提醒岑缨缨:“对待刁民不要抱有任何的幻想,直接杀了就好。你新来,不知道安邑的农庄至少砍下了五十颗脑袋,喏,西北角有个小小的京观,那里就是不听命令的刁民的下场。”

农庄管事也赶到了,欣赏地看着岑缨缨,能够做生意的女子果然有些胆识,眨眼的工夫就开始立威控制百姓了。他很是高兴,农庄之内一个讲道理讲礼仪的人只会被狼群吞噬,他道:“这些关中百姓未必会听话,一百个人以内你随便杀,超出了一百个人与我说一声,我十抽一杀几百个人,看谁还敢不听命令。”

一群关中百姓颤抖着看着农庄管事和岑缨缨,这集体农庄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岑缨缨微笑点头,一点没有把这些话当真,若是只会杀戮怎么可能被重用?她的第一愿望是离开农庄继续做个洒脱的生意人,赚无数的钱财,但是目前局势之下最好的生存之道就是管好这几千关中百姓,认真修路,多在农庄之内捞点功绩,至少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一群关中百姓在岑缨缨的注视之下,脸上立刻堆了灿烂的笑容:“支队长……不,叫支队长生分了,岑掌柜,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我们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岑掌柜,有你在,我们的心里热乎着呢。”

……

平阳郡洪洞县北。

“啊!”惨叫声中,一个士卒被长矛刺穿了身体。那人身后一尺多的地方,另一个士卒惊恐又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刺穿士卒的长矛从矛杆到矛尖洁白如纸,锋锐的矛尖闪耀着寒光,几乎要扎在他的鼻子上。他微微后退一步,然后看到那洁白如纸的矛杆忽然变成了红色,他细细地看,一股鲜血从前面那士卒的身上流淌到了矛杆上,又流淌到了锋利的矛尖,遮盖住了寒芒,然后一滴滴地滴落。他颤抖了一下,眼前一滴滴地滴落的鲜血已经成了喷泉一般疯狂的流淌,他死死地盯着那鲜血,仿佛这不是他的袍泽的鲜血,而是他自己的。

“啊!”他惨叫着,转身就逃。

其余士卒犹豫了一下,畏畏缩缩地停止了前进,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开始飞快地撤退。

整支进攻的队伍全线崩溃,尽数退了下来,唯有斜斜的泥土上留着几具尸体。

卫瓘眺望着战局,微微叹气。

一个正在他身边的将领有些脸红,今日进攻了三次,三次都退了下来,没有取得一丝一毫的成功。他喃喃地道:“那群王八蛋必须砍死几个以儆效尤。”

卫瓘摇头:“士气已经泄了,没用了,再等几日吧。”那将领点头,纵然再怎么进攻也没用,只能等作出发石车了。

卫瓘看着那道高高的泥土高墙,悠悠地叹息。

他第一次看到洪洞县两丈高的泥土高墙的时候,几乎笑掉了大牙。历朝历代的兵书以及历史事实都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城墙必须用最坚硬的石头,胡问静不愧是泥腿子,竟然想到了用泥土建造城墙。但是,在这烂泥做成的围墙下他失去了数百个士卒。

就这一道烂泥墙,就一天的时间,他就失去了数百个士卒?

若不是亲眼所见,卫瓘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狗屎一般的消息。这只是一堵泥土墙,不,这只是一个泥土堆,进攻的士卒可以踩着泥土斜坡冲上去,甚至不需要(梯)子,就这么一个泥土堆第一天就干掉了他数百个士卒?他很是怀疑这松松垮垮随便就能踩着走上去的泥土堆是不是故意挖得这么松垮的,不知道有多少士卒在仰攻的时候因为脚下一松,整个人一滑失去了平衡,被敌人趁机杀了。这个该死的泥土堆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瓘苦笑,他回想当日的惊讶,只觉当日的自己真是太幼稚了,他足足失去了一千六百个士卒才攻下了这一道该死的泥土堆!对,仅仅是一道泥土堆!就在这泥土堆后三十丈的地方还有第二道泥土堆,会不会还有第三道,第四道,第一百道泥土堆?卫瓘看看这阵地与洪洞县县城的距离,头晕眼花,可能真的有一百道泥土堆!卫瓘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城墙的重点不是坚固,而是高和多。

不得不说卫瓘手下的将领们还是有几把刷子的,第一道泥土堆的损失惨重是因为将领们第一次遇到如此简单的防御工事,完全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破绽百出的泥土堆,但面对第二道泥土堆就熟练多了。弓箭手在后方攒射,压制对方的长矛士卒,己方的盾牌兵慢悠悠地上前挖泥土。对,不是冲锋,而是挖泥土,松松的泥土堆全部挖塌了是做不到的,泥土堆就算尽数塌了,也能残留七八尺高,但那个高度就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了,至少没有了心里压迫。

但这个完美的计划在执行的时候出了巨大的纰漏,千辛万苦打破第一道泥土堆的士卒们看到第二道泥土堆,以及联想到还有无数道泥土堆的时候,士气陡然就崩溃了,进攻的人开始敷衍了事,稍微打一下就退了回来,稍有袍泽战死就全队崩溃。不论将领们怎么催促都无法激励士卒们进攻,哪怕是盾牌兵挖塌了两丈高的泥土堆,哪怕只剩下了七八尺高的泥土堆,士卒们依然缺乏进攻的勇气。

卫瓘看着留在那泥土堆上的尸体,总共也就三五具而已,其中有一具还是逃跑的时候动作不够利落,被防守方从背后刺了一矛。

仅仅从死亡的士卒和士卒的溃退时间看,卫瓘反倒觉得这种比例很是正常,攻城的士卒又不是机器人,死了几个人就撤退才是最正常的情况,一次战死几百人才不怎么常见。

卫瓘想到第一道泥土堆损失的一千六百个士卒,有些明白这些士卒是死在了对泥土堆的鄙夷上,容易攀爬的泥土堆给了进攻方一个幻觉,只要努力跑几步就能冲上泥土堆的顶部打破敌人的防守,进攻的士卒就是在这美丽的肥皂泡前不知不觉的战死了。

卫瓘看着眼前的泥土堆,这是第四道泥土堆,每次泥土堆的倾斜度和高度被进攻方踩踏到了一定的程度,防守方就会在击败了进攻方之后抛弃泥土堆,回撤到下一道泥土堆。

卫瓘长长地叹气:“那个守将叫什么名字?”

一个将领道:“白絮,以前是襄阳的县令。”这些消息他们在进攻前就打听了。

卫瓘冷笑道:“白絮啊,老夫记起来了。”白絮是胡问静从草莽中提拔起来的人手,有大缙朝吏部正儿八经的任命文书的女官。

卫瓘心中有些愤怒,真是狗屎啊,没想到一个小地主的女儿竟然有些军事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