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羯人又惊又喜,这么神奇?延安城中有如此大能力的僧人必须去多多请教啊。
佛图澄住的小庙门前挤满了羯人羌人匈奴人缙人,无数人大声地叫着:“大师,给我看看前程!”“大师,我要做你的弟子!”“我要学无上神通,给多少牛羊都没有问题。”
佛图澄走到庙门口,轻轻笑道:“佛(渡)有缘人,若是诸位与我佛有缘,自然会有善缘。”他轻轻地合什,也不念什么阿弥陀佛,退回了庙宇之内。
小庙外,无数人不甘心地大叫:“大师!大师!我就是有缘人!”“大师,我要当和尚!”“大师,就给我看看我的前程吗?又不费你什么力气。”
几十个佛图澄的弟子堵住了庙门口,只是客客气气地道:“诸位,缘分不能强求,若是有缘自当再见。”庙外的人不敢得罪了佛图澄,只能继续大喊:“大师,我在这里啊!”“我愿意捐款重修佛像!”“我愿意捐一座寺庙!”“我愿意捐出我自己!”
佛图澄听着庙外的呼喊,这佛法真是红了,只要一步步按照计划进行,地上佛国只在三五十年之内。他却一点点都不觉得欣喜,反而无限的悲伤,为了弘扬我佛的无上妙法,他竟然要弄虚作假成为神棍。佛图澄闭上眼睛,摸着念珠,无声地念着经文,他的心快要成魔了,但纵然如此,他也不悔。
……
长安城中欢呼声惊天动地。
“胡刺史已经平定了冯翊郡、北地郡、新平郡的胡人!”
这个消息让长安城中内外数十万百姓惊喜极了,谁在乎胡刺史是怎么进入关中的,谁在乎胡刺史带了多少人来关中,只要胡刺史平定了胡人作乱,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有百姓在街上开始燃香祈祷:“胡刺史老人家一定要长命百岁,大富大贵!”转头呵斥子女:“还不跪下给胡刺史老人家磕头!”
附近的百姓急急忙忙在案几上供奉菜肴,最近长安物价飞涨,柴米油盐的价格尽数到了天上,野菜都卖出了人参的价格,这案几上的菜肴就有些不怎么符合礼数,只有几个野菜馒头而已,但是论价值绝对超过了鸡鸭鱼肉,而且供奉这种事情论心不论行,只要诚心到位,供奉什么都没关系,对不对?胡刺史老人家一定会保佑他们阖家平安的。
胡问静在关中还算有些名气,但凡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都知道胡问静以前是千阳县的县令,大名鼎鼎的殴打胡人第一人。
有百姓大声地道:“有胡县令在,哪个胡人敢放肆?”另一个百姓大声地叫嚷:“胡问静是县令的时候就能杀了千阳县几千胡人,当了刺史至少能杀几十万胡人!”有百姓泪流满面:“有胡问静在,关中无恙矣!”虽然不能明说,但是只会宅斗的司马畅去死好了!
一群百姓大声地唱歌:“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无数百姓跟着歌唱,歌声渐渐地在长安城中回响,到处都是歌声。
岑缨缨望着街上热烈欢呼的百姓,立刻招呼沈宵:“整理行礼,带上所有食物出城。”沈宵点头:“是,小姐。”
岑缨缨在长安城中还有一些货物和银钱,但是她没打算带走。逃难的时候最重要的是食物和水,带了不能吃喝的银钱和货物有个P用?岑缨缨打算将货物和银钱尽数藏在地窖之中,运气好保住了,那是惊喜,运气不好被贼人偷了,那也无妨。再也没有比小命更宝贵的了,区区金银货物算个毛?
沈宵急急忙忙地打包行李,岑缨缨重新审视长安的局势。她对长安一点都不看好,倒不是拥有十几万大军的长安会被胡人攻破,而是长安的粮食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数十万人挤在长安城内外,长安的余粮能够坚持多久?而且岑缨缨以商人的刻薄目光打量扶风王司马畅的统治,并不觉得长安是个安稳的地方。司马畅一颗心尽数在争(权)夺利上,完全不懂得什么是民心民意和大局,见死不救坑死了陈仓城的十几万百姓,又莫名其妙地认定文鸯勾结胡人,逼得文鸯跑路,就这智商还不如司马衷呢。
岑缨缨听着长安城内的歌声,很是怀疑司马畅会不会恼羞成怒,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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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缨缨咬牙,谣言中冯翊郡等地已经没了胡人作乱,但是一来胡人人数众多,难免会有漏网之鱼,二来胡人有脚,谁知道会不会有胡人跑去冯翊郡报仇呢?此去冯翊郡定然是有些风险的。她再次评估了一下长安城中的隐患和离开长安的风险,终究不敢留在长安城。若是胡问静打败了胡人开始与司马畅争夺长安,留在长安城中的风险立马再次翻倍。
岑缨缨细细地琢磨着,上策是去冯翊郡投靠胡问静,虽然风险是有,但是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此刻去投靠胡问静肯定不能算雪中送炭,但是诚意绝对比胡问静一统关中的时候要高了几百倍,还是很能捞到好处的。
中策是从潼关离开关中,既然胡问静能够进关中,潼关肯定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只要打出去洛阳投靠胡问静的横幅,潼关士卒放行的可能性还是极高的。
而下策就是躲在长安城。司马畅这个人倒行逆施,智商和情商都不怎么稳定,典型的脑残人渣,天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狗屎一般的事情。
岑缨缨抬头看着门外的天空,“我有一头小毛驴”的歌声嘹亮而整齐。司马畅会不会恼羞成怒,下令进攻胡问静?司马畅会不会以为这满城的歌声就是代表了满城的反贼,下令屠杀百姓?司马畅会不会觉得留着百姓也是浪费粮食,干脆将百姓尽数驱赶出城,长安城内只有十万大军?司马畅会不会……
岑缨缨一口气想了几十种可能,一点不觉得留在长安是个好主意,离开长安才是活路。她一边动手整理行礼,一边催促着:“沈宵,动作快点。”此刻长安城内人满为患,城门从来不关,司马畅恨不得所有人自动离开,想要出城应该会很容易。
沈宵应着,家中囤积的粮食算不上多,但是也有百十斤米面和各种肉菜,打包起来有些麻烦。
岑缨缨听见隔壁的孩子欢快地唱着:“我有一头小毛驴~”心中有些不忍。隔壁家的孩子是个熊孩子,还拿石头砸过她家的门,但是为了这点小事孤身而走,看着众人遭难,不符合岑缨缨的做人原则。
她咬了咬牙,见沈宵已经打包完毕,将粮食都放上了马车,低声道:“走!”
马车慢悠悠出了院子,上了街,岑缨缨又紧紧地锁了门,竟然有些舍不得。
她跳上了马车,无视周围无数欢快的气氛:“诸位街坊邻居大哥大姐听我一言!”
众人随意地看着岑缨缨,岑缨缨大声地道:“这长安城中不是久留之地,扶风王世子性情诡异莫测,今日温良恭俭,明日杀人放火,诸位歌唱胡刺史的歌曲,扶风王世子只怕心中很是不快,若是追究下来,诸位又如何?依我看既然冯翊郡已经平定,不如大家或出关去洛阳,或去冯翊郡躲避胡人,怎么都比留在长安城中的好。”
周围的邻居怔怔地看着岑缨缨,猛然一齐大笑:“胡说八道什么?”有人眼泪鼻涕都笑出来了:“这长安城外有十几万官兵,关中哪里还有比长安更安全的地方。”有百姓听出了岑缨缨的外地口音,冷笑着:“离开关中去洛阳?我为什么要离开关中?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关中人,为什么要离开关中?”另一个百姓同样鄙夷地看着岑缨缨:“你的诡计我早就看破了!你就是没有长安户籍,看不得我们个个都是长安人,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我们离开长安,成为低贱的关外人。呸!我们怎么会上当!”
其余百姓愤怒地看着岑缨缨,这个女人太卑鄙无耻了,竟然想要欺骗他们放弃高贵的长安户口。有几个微微被岑缨缨的言语打动的人立刻同样憎恨愤怒地看着岑缨缨,头可断,血可流,长安户口绝对不能丢,知道外地人想要有张长安户口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吗?
有几个小孩子捡起石头用力投掷岑缨缨:“骗子!坏人!”
岑缨缨挨了几颗石头,眼角微微带泪,不是因为身体的疼,也不是因为被人误会辱骂,身为商人被人辱骂多了,哪里在乎这些?她流泪是因为这些人看不清世界,很有可能就死在了长安。
岑缨缨向四周拱手:“我岑缨缨能够与诸位做街坊邻居,虽然时日不长,但也是一场缘分,今日言尽于此,听与不听,只在众位自己,告辞,但愿日后还能相见。”钻进了车厢,这才抹掉了泪水。
马车在众人的喝骂声中飞快启动,离开了街道,直奔城门,远远地还能听见街坊邻居的喝骂声:“……外地人就是坏!”“……我是关中崔阀的血统!”
岑缨缨顺顺利利出了长安城门,向东而去。城外好些百姓见了,心中一动,也开始收拾行李。
有人惊讶地问道:“张阿毛,你想要离开长安?不要乱来啊,到处都是胡人呢,会杀了你的。”
那张阿毛道:“胡刺史平定了冯翊郡,这长安城以东想来已经没有几个胡人了,我还是回家的好。”
附近的人更惊讶了:“回家干什么?”
那张阿毛忽然怒了:“老子在家里有吃有喝,为什么要跑到长安饿肚子?扶风王不管老子的死活,老子回家吃自己总行吧。”
附近的人立刻心动了,当难民就是活受罪,一天只有一碗官府发放的野菜粥,不对,听说还不是官府发放的,是长安城中的一些门阀发放的,这官府是一毛不拔。但一碗野菜粥能顶什么?也看天气越来越冷,野外的营地是越来越熬不住了,官府也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难道要冻死饿死在长安城外?
有人大声地叫着:“既然没有胡人作乱了,老子也要回家!”谁家过年没有存一些好吃好喝的?只要没有胡人,谁愿意留在长安城外受苦。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返回长安以东的家园,长安以西的人泪流满面,你们有安全的家园可以回去,老子没有啊!老子的家园就在胡人的刀锋下!
有人低声道:“我们也去冯翊郡!虽然我们不是冯翊郡的人,但是我们可以投靠胡刺史啊,胡刺史既然想要打下关中,那么一定会善待我们的,至少不会让我们饿死。”还有一些话可以想,不可以说,这冯翊郡既然被胡人祸害过了,死伤无数那是必然的,空屋子空田地只怕多得数不清,随便找个地方就有吃有住有田地了。
这个带着发死人财的卑鄙心里在无数长安西面的百姓心中流转,与其留在长安城外吃野菜粥,不如去冯翊郡碰碰运气。
越来越多的人呼朋引伴,拉扯着家人向冯翊郡而去,离开长安者竟然数以万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