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继续道:“……胡刺史原本觉得两万五千人已经足够了,但是谯郡崔太守坚决要增加更多的人,堂堂刺史出兵怎么可以只有两万五千人,若是敌人人多势众怎么办?”
一群百姓实在是太赞同崔太守的言语了,大军出战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那管事继续道:“……所以胡刺史这才答应让各地的农庄各召集五十个精锐。”他看着众人,淡淡地道:“你们觉得五十个人太少,其余郡县一个人都没有呢,听说胡刺史原本是想要从汝阴郡出兵的,被谯郡崔太守生生地抢了过来,不然别说五十个名额了,五个都没有。”
一群百姓涕泪纵横,崔太守真是好官啊,顺便问一下到底能不能选择我?
那管事看看激情澎湃的众人,厉声道:“集体投票,票数最多的五十个人获胜。”
农庄中立刻沸腾了!
农田中,有人拼命地干着农活,锄头愣是挥舞出了残影,身边有人大声地道:“我大哥一个人可以顶三个人的活计,是农庄的先进个人,大家选他,没错的!”
猪圈前,有男子一边运输着粪肥,一边热切地与人打招呼:“张三哥,我是李四啊,我们去年见过面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你选我吧。”
兔舍中,一个女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叫着:“我一定要去打仗当官老爷,大家选我啊!谁选我,今天的工作我替她做了!”
一群编草苫的人之中,一个老者大声地叫着:“十二,老九,老三,告诉家族的所有人,都选我儿子!我们家必须有个人当官老爷!”
学堂之中,几个夫子凑在一起低声道:“要不要搏一把?”身为豪门大阀的子弟只能在农庄中教书,毫无出头之日,这岂是习惯了锦衣玉食的门阀子弟可以忍受的?如今有机会出头就不该错过了,可是打仗啊,要死人的,这风险会不会太高了些?众人犹豫不决。
……
豫州州牧府衙。
谢斯焱坐在案几后发呆,周围的衙役也不去理她,谢斯焱平时工作很卖力,多半再想什么棘手的事情。
有衙役低声道:“会不会又惹了什么麻烦?”谢斯焱是衙门中出了名的刺头,满怀年轻人改变世界的热血情怀,然后被现实打得头破血流。
另一个衙役低声道:“以前她有麻烦,现在怎么会有?”其余衙役点头,以前上上下下都想着和稀泥,一个想要办实事的愣头青自然处处碰壁,时时刻刻会惹了麻烦,但是如今所有人严格执法,谢斯焱的工作方式成了所有人必须参考乃至达到的标准,谢斯焱还能有个P的麻烦?
谢斯焱怔怔地看着公文,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她想着前些时日一个大妈蛮不讲理,若是以前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却直接将那“善良弱小”的大妈抓进了大牢,一顿痛打,听着那大妈绝望的哭天喊地声,她真是从心灵中感受到了爽啊。这一切要拜荆州刺史胡问静所赐,不然谁敢违反舆论违反道德,对“可怜无辜弱小的百姓”下(毒)手?谢斯焱想着胡问静,真是觉得胡问静嚣张跋扈到了不起啊,任何敢违法的人直接抓了杀了,不怕别人指着她脊梁骨咒骂她,更不怕名声臭不可闻。
谢斯焱做不到不在乎名誉,她从小就被教育名誉很重要,尤其是女孩子的名誉很重要,没有了名誉就没有了一切,她在成为衙役之前是很在乎很在乎名誉的。她家有钱,不需要为了五斗米折腰,随时可以用施粥施药刷名誉,她哪里需要作出损失名誉的事情?但她想要改变世界,这才抓住全天下都在任命女官的机会当了个小吏,然后被美好的现实吊打了。
这个世界想要做小仙女,就只能看着世界变得糜烂。
可更糟糕的是她只是小吏,哪怕想要不顾一切也无法改变世界。
现在,胡刺史要出兵扬州,她是不是该加入这次征讨,用自己的性命搏取更大的权力,然后改变世界?
谢斯焱站了起来,有舍才有得,想要改变世界就必须先改变自己。她找到了谢州牧,认真地道:“我要加入胡刺史的大军之中,还请州牧予以疏通。”
谢州牧看着谢斯焱,尽管他一直没有声张过,但其实谢斯焱是他的亲戚。谢州牧是本地阳夏县谢氏子弟,这谢斯焱也是谢氏子弟,虽然是旁支中的旁支,与主支子弟的谢州牧从来没有来往,谢斯焱能够当小吏也是凭借她自己抓住了机会。若是谢斯焱肯走谢州牧的门路,谢州牧至少会给谢斯焱一个九品小官,而不是一个小吏。官吏,官-->>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吏,官和吏是两个不同的阶层,甚至在很多时候是不相通的,谢州牧若是插手怎么会让一个谢家的旁支子弟做了小吏?
谢州牧看着谢斯焱,这是一个有主见却稚嫩的以为人只需要靠自己的单纯理想孩子。他慢慢地问谢斯焱道:“打仗不是儿戏,你可知道你很可能死在了军阵之中?”
谢斯焱认真地点头:“我知道。我身体不比别人强壮,也没学过什么拳脚,到了军阵之中多半打不过人家。但是我若是侥幸立了一些微薄的功劳,我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谢州牧微笑着看着谢斯焱,果然是带着稚气和理想的菜鸟傻孩子。他点了点头,道:“好!我谢家就需要有志气的人。我送你一套上好的铠甲和宝剑,只要你能够活下来,你就能得到一片巨大的空间。”
谢州牧看着谢斯焱,若是谢斯焱真的能够成为胡问静的手下,那么对谢家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他默默地想着,他其实不算胡问静的人,他只是朝廷的官,并且站在胡问静这一边而已,谢家想要保证谢家的风光和荣耀,必须真正的站在胡问静这一边。
谢州牧提起笔,开始给族长写信,谢家不论是旁支还是主支,各个年轻子弟都必须参与这次的大战,错过了这个村没地方后悔去。
……
扬州。
一个豪宅之中,陆机宴请宾客,大堂中莺歌燕舞。
他举起酒杯,大声地道:“诸位,这集体农庄制如何?”
一群门阀中人大笑:“好!集体农庄制度真是好!”陆机联合扬州的门阀搞农庄制的效果非常得好,以前佃农们能够产出的粮食极其有限,采取集体农庄制度后没了佃农,个个都是农庄的社员,必须从早做到晚,这产出大大的丰富了,尤其是以前养鸡养牛养猪数量稀少,如今几乎多了几十倍。
一个门阀子弟举杯笑道:“以前还担心佃农赖租,现在别说赖租了,他敢偷懒试试?”另一个门阀子弟笑道:“这些时日我处死了百来个人,剩下的人就老实了。”
陆机笑道:“胡问静以为可以用集体农庄制度消灭门阀?真是愚蠢透顶。”
众人大笑。
在扬州门阀主动联合采取集体农庄制度后,扬州不但没有发生清除淘汰门阀的趋势,反而发生了胡问静预料不到的情况。
整个扬州如今再也没有农民,只有农奴。
胡问静的集体农庄制度的核心是“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与“最大程度的压榨农民的劳动力”,所以胡问静认为只要执行集体农庄制度就能摧毁门阀的力量,巩固官府的力量,可是集体农庄制度在扬州却生生成了门阀彻底将农民变成农奴的工具。
大缙看不起原东吴的人,认为是蛮夷,文化落后,科技落后,军力落后,亡国之臣,谁有空搭理他们?原东吴的高官和门阀尽数成了没有官职的普通人,基层官吏却依然是东吴旧人,如今大缙派遣的高层官员如镇南将军司马伷、各郡太守之流,或者死了,或者被贿赂了,或者在忙着拍司马柬的马屁,或者在忙着出征徐州,谁都没空管门阀“主动完成集体农庄制度,提升田地的产量”,因此掌握了扬州大量的田地以及家丁的门阀轻而易举地借助基层官吏的力量完成了集体农庄制,将所有的佃农尽数变成了农奴。
若是敢不加入农庄,立刻打杀了;若是在农庄中不肯从早忙到晚,立刻打杀了。各个门阀飞速认识到了开历史倒车,再次产生农奴阶层的优越性。农奴不过是管几口饭吃而已,与大量的产出相比算得了什么?真是赚大了。
更妙的是,借助集体农庄制度,陆机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对不属于东吴的淮南郡等地区的大缙门阀的打压和清洗,彻底控制了孙权记挂了一辈子的合肥等地。
陆机大笑:“我等终于完成了复国的第一步!”
大堂中高高地举起了酒杯:“饮胜!”
其实谁都不想孙家的子孙出来继续做皇帝,孙家的皇帝残暴无比,放在人类历史上都是有数的,但是江东被大缙吞并之后门阀子弟彻底成了“贱人”,这点超出了江东子弟的预料,完全不能接受。
长江以东必须是江东门阀的天下,这点已经无需质疑。
众人饮酒作乐之中,有官吏仓皇地跑了进来:“紧急军情,胡问静在豫州谯郡集结大军准备征伐扬州!”
扬州紧贴豫州,相互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胡问静准备征讨扬州的消息分分钟就被扬州得知了,立刻引起了大堂中的一阵骚动,王八蛋,为什么忽然打扬州?
有人惊慌失措:“快通知司马柬,快召回镇南将军府的大军!”
有人摇头:“司马柬也没有多少兵马,我们必须自救!”
有人支持:“胡问静的大军多是农庄的百姓,我们就没有农庄百姓了?”一群门阀子弟悲愤地看着那人,还真没有!他们只有农奴而已!而且谁会教农奴军令军号,就不怕这些农奴起来造反吗?集合了发展生产力和军训为一体的集体农庄制度在扬州门阀的执行中彻底被“去其精华,存其糟粕”,成了打压农民的农奴制。
慌乱中,陆机淡淡地笑道:“慌什么,陆某早有预料。”
……
扬州合肥。
一群官员和农庄管事惊慌地看着陆机发来的书信。一个官员颤抖着道:“立刻召集农庄之中所有十二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人?”他抬头看其余人,汗水涔涔而下。
其余官员和农庄管事追问道:“南阳王殿下如何说?”陆机只是司马柬的手下而已,想要做什么都要司马柬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