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戊戌默默地经过她们的身边,忽然在几人的背后站住,眼睛平视前方,淡淡地道:“我姐姐嫁到了裴家。”几个女子脸色立刻变了,佘甲午竟然可以嫁给裴家,凭什么?佘戊戌继续道:“你们的名字被裴家剔除了,我姐姐嫁给了裴家。”几个女子面红耳赤,继而勃然大怒,厉声道:“佘戊戌,你好大的胆子!”佘戊戌继续平视远处,淡淡地道:“我姐姐懂经济,擅长经营,你们除了会花钱,赚过一文钱没有?裴家看不上你们,崔家,卢家,李家也看不上你们。你们几个啊,还算幸运,有佘家的招牌在,若是嫁入小门小户,好歹还能做个当家娘子。至于豪门大阀,你们是不用想了,下辈子努力努力还有机会。”
几个女子脸都青了,厉声喝道:“佘戊戌!”
佘戊戌看都不看她们,悠悠地离开花园。她听着身后愤怒地叫骂,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赢了,若是可以,她才不想用这种方式获得胜利,她早就看破了这宅斗的无聊。以为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言语,对方就羞愧难当,自己赢得精彩绝伦,这都是脑补而已,若是别人不在意,又有个P用。
佘戊戌慢慢地走向房间,轻轻地摸着肩膀上的狐裘,姐姐嫁了个好人家,以后肯定会过得不错,真是好啊。
半个时辰后,一个丫鬟到了佘戊戌的面前:“戊戌小姐,老爷传你问话。”佘戊戌镇定无比,早就知道那几个女子会去找家主告状,那几个堂姐妹从小就是这样,仗着自己是主支的,时不时去家主面前告状,然后她就会被狠狠地惩罚。
佘戊戌慢慢地站起来,跟着丫鬟去大堂,心里想着这次家主是会扣掉她一半的餐饮,还是扣掉今年的新衣服,或者会挨板子?她心中冷笑着,不过如此,真是幼稚啊。
佘家的人口不少,她一路走去,经过不少院子,佘家的子弟们都看到了,有人大声地叫着:“佘戊戌又要挨罚了。”有人大声地叫:“真的?又是佘戊戌?”抢过来看热闹。
佘戊戌被无数佘家子弟盯着嘲笑,她只是面无表情的跟在丫鬟身后行进。
有青年男子不屑地冷笑:“支脉子弟的血统怎么比得上主支?支脉子弟的天赋、体力、外貌处处都比不上主支子弟,让支脉子弟留在主支之内,只会让支脉子弟处处比不上主支子弟的思想、学识、言行、品德,自惭形秽,因妒生恨,做出愚不可及的事情来,这家主让支脉子弟住在这里,这真的是错了。”
有年轻女子微笑道:“我等血统高贵,哪里是支脉子弟比得上的?五哥何以苛求。”
佘戊戌真是奇怪极了,为什么这些主支的子弟以为他们就比支脉子弟更优秀了,她姐姐佘甲午擅长经营,这些人哪一个懂了?难道这些人以为自己的琴棋书画比她强?那拉出来溜溜啊。难道这些人以为他们是主支子弟,所以放屁是香的,拉屎是香的?真是一群奇怪的人。
在一片嘲笑奚落声中,佘戊戌跟着丫鬟进了大堂,她一瞥眼,看到大堂内坐着二三十个主支的长辈,心中微微好笑,她也就嘲讽讥笑了几个堂姐妹几句,至于要这么多人公审她吗?真是吃饱了撑着了。
佘家的家主见佘戊戌进来,拿起了茶杯,浅浅地饮着。几个仆役会意,退出了大堂,又合上了门。
佘戊戌脸上不动声色,心中一怔,家主何时在乎过她的颜面了,向来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厉声呵斥她的,看来今日叫她来竟然不是为了几个堂姐妹告状了。她心中飞快地转念,到底是为了什么?
佘家家主柔和地道:“戊戌,你可知道胡问静攻陷了定陶城?”这么大的事情佘戊戌怎么会不知道,佘家家主只是随口一问,以此作为开场白而已。
佘戊戌心中道,原来如此,摇头道:“我不知道。”
佘家家主一怔,恶狠狠地盯着佘戊戌,就要拍案大骂,你怎么会不知道!想起大事,死死地压住了火气,柔声道:“你真的不知?”
其余几个家族长辈看佘家家主,这句问话中有太大的火气,需要再克制。
佘戊戌认真地道:“家主从小就教导我,我只是支脉子弟,不配和主支子弟来往,更不要到处乱跑,我每天老老实实地待在家中,不知道宅子之外发生了什么事。”胡问静攻陷定陶的事情她其实是知道的,主支子弟不理她,但她有耳朵啊,在主支子弟聊天当中,在仆役们聊天当中,她总能听到一些事情,虽然并不全面,但是多少知道一些大概。
佘家家主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厉芒,佘戊戌这是对家族心中有恨?若是以前,他立刻就下令将佘戊戌拖下去痛打,可是今日必须克制。
佘家家主微笑着道:“不知道也不要紧。”他细细地讲了胡问静用五百骑神奇地打败了十几万大军,攻陷了定陶城。
佘戊戌惊讶地叫道:“这不可能!五百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败十几万人,十几万人一人一口唾沫就淹死他们了。”
佘家家主和一群长辈一齐点头,他们也觉得这个消息太过诡异,但所有的消息渠道都是这么说的,使人不得不信。
佘家家主盯着佘戊戌的眼睛,严肃地道:“江湖传言,胡问静得到了皇叔宝库中的铠甲,刀枪不入,所以才能以区区五百骑破十几万大军。”
佘戊戌摇头道:“这只是谣言,不可轻信。”
佘家家主笑道:“是,谣言岂可轻信?”他盯着佘戊戌,继续道:“先帝司马炎驾崩,当今皇帝司马遹年幼,大权旁落,贾充和胡问静擅权,动辄残杀忠良,张华才高八斗,世人仰慕,却被胡问静凌迟处死了,张华临死时依然在高呼‘奸臣误国,当杀之’,洛阳城中豪门大阀中人欲为国除奸,可惜大事不密,被胡问静得知了,数百参与的豪门大阀中人系数被杀。当日数万洛阳百姓嚎哭,跪送数百殉难的门阀中人的遗体。天为之悲,地为之泣。”佘家家主随口说着,有的是他听来的十八手谣言,有的是他临时胡说八道。
他看着佘戊戌聚精会神地听着,继续道:“……这胡问静若是继续为害人家,只怕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尽数被害,这人间成为了地狱。为了天下百姓,必须杀了胡问静。可是,这胡问静竟然有五百无敌天下的骑兵……”
佘家家主站了起来,盯着佘戊戌的眼睛,道:“所以,我们需要有个聪明机灵的人去定陶,破解胡问静的骑兵铠甲之谜,而后天下苍生就有救了。”
他走出案几,到了佘戊戌的面前,神情肃穆无比,仿佛将全世界托付在了佘戊戌的手中,道:“你就是拯救整个世界的英雄,你就是挽救天下苍生的中流砥柱,你就是这江山社稷的希望。”
佘戊戌激动地看着佘家家主,大声道:“是,我知道了!”
佘家家主认真地看着佘戊戌,道:“你且去准备,需要什么只管叫管家准备,尽快启程去定陶。”
佘戊戌激动地离开了大堂,脚步都在雀跃着。
佘家家主和一群长辈微笑着,佘戊戌的激动绝不是假装的,就知道这种不被家族重视的支脉子弟最容易被天下大义忽悠了。
一个佘家长辈笑道:“不是天下大义忽悠了支脉子弟,而是‘我不是废材,我是天才’的错觉忽悠了支脉子弟。那些支脉子弟明明无才无德,心中却以为自己‘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破解胡问静的铠甲的秘密就是他们化龙的机会。”
一群佘家的长辈大笑,不得意的子弟就是这么有趣。
一个佘家的长辈认真地道:“破解胡问静铠甲秘密的计划很危险,我们知道去定陶找线索,胡问静就不知道我们回去找吗?胡问静定然会想方设法的保守机密,严密的盯着任何一个去定陶的外地人,调查之人稍有差池就会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九死一生不足以形容这次任务的危险。”
一群佘家长辈微笑,所以要让支脉子弟去,成功了,家族瞬间飞跃,失败了,死得不过是个支脉子弟。
一个佘家长辈提醒佘家家主道:“区区一个佘戊戌成功的机会太小了。”支脉子弟的能力比主支子弟差了一大截,佘戊戌此去几乎是十死无生,她死了无妨,但是这得不到胡问静的铠甲的秘密就误了大事了。
众人一齐点头,眼看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佘家若是得了这胡问静的无敌铠甲的秘密,佘家就能在天下争霸之中分一杯羹,做不了皇帝也能做个王侯将相。
佘家家主点头:“我已经命令各地的支脉子弟尽数来主支集会,届时,我会将支脉子弟尽数派了出去。只要有一人成功,我佘家就能改换门庭。”
众人严肃地点头,一切都是为了家族。
佘家家主沉吟道:“至于皇叔宝库……”一群佘家长辈脸色更加慎重了,皇叔宝库定然是真的,不然胡问静哪来的铠甲?
佘家家主道:“只怕必须主支派人去冒险了。”众人点头,若是支脉的人得了皇叔宝库,生出了异心怎么办?这皇叔宝库的秘密必须掌握在主支的手中,哪怕九死一生也必须主支的子弟出马。
佘戊戌出了大堂,心依然怦怦地跳,那些长辈以为她是笨蛋吗?竟然派她去做九死一生的任务。可是,她可以借此机会调动一批财物脱离家族的控制。
她大声地欢呼着:“定陶,我来了!”打定了主意在定陶落地生根,艰苦调查九十九年依然一无所获。
数日后,佘戊戌到了定陶县,第一眼就看到了高大的京观。尽管她早有思想准备,依然脸色惨白。
有路人甲看到佘戊戌脸色不好,提醒道:“女孩子就不要去看了,会吓晕过去的。”
佘戊戌咬牙,说什么都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她慢慢地走向高大的京观,看着一个个狰狞恐怖的人头,不仅仅手脚在颤抖,她的血液都在颤抖了。
她昂起头看京观的台阶,台阶一直往上延伸,顶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有一些同样是外地来的人捂着嘴跑到了一边呕吐,有人低声道:“越上去,越恐怖,叫你不要上去,你偏不听。”
佘戊戌原本准备离开,此刻却咬牙继续前进,有人佩服地看着她:“吓得衣服都湿透了,真是厉害啊。”
佘戊戌一步步的向上走,果然是越走越恐怖,眼前身边身后到处都是人头和尸体,仿佛走在地狱之中,她却绝不停步,死死地前进。
终于到了京观的顶层,却看见顶部只有一个矮矮地石头台子,上面镶嵌着一颗孤零零的人头。石台上刻着那人头的名字:“琅琊王氏王澄”。以及一行字:“你的脑袋也是可以砍下来的!”
佘戊戌浑身颤抖,这“你”字仿佛扑面而出。
数日后,佘家收到了佘戊戌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报告:“你的脑袋也是可以砍下来的。江湖百晓生处有一张皇叔宝库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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