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都尉看着前方,前方乌云盖顶。他慢慢地道:“东海王殿下会不会……”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所有将领只需要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李都尉担心什么,司马越会不会来硬的,杀掉所有的将领?
一群将领冷笑着,没有提防自然是要倒大霉,此刻有提防哪里还会在意。
崔都尉道:“前面就是陈留,大军在陈留外修整十日。”一群将领点头,大军远行疲惫,又吃许久的野草,说什么都要好好的调整身体,准备迎接大战。
……
定陶。
王澄看着消息,呵呵地冷笑。这胡问静果然浅薄得很,一招一式都被人看穿。他淡淡地道:“高呼东海王千岁千岁千千岁,全军打白旗,诈降,可惜却驻扎在城外,不肯入城,全军戒严,这谋逆之心路人皆知,胡问静果然不过如此。”
王敦微笑,他其实也是偏向于认为这支军队是胡问静的诈降大军的,不过他确实也不在意这支军队是不是真的诈降,只要不是琅琊王氏的军队,这支影响平衡的军队就不该存在。他笑道:“阿平也起杀心。”胡问静派这三万人进兖州果然是败笔,只要己方有备,这深入己方境内的三万敌军就会有来无回,就连平时有些懦弱的王澄都毫不在意这支军队。
王澄微笑着,心中有些不忿,他是琅琊王氏的主支子弟,他高贵无比,他为什么要冒险?他当然要以稳健为主。
王衍看着消息,微微皱眉,胡问静多半在这支军中,但此刻竟然在陈留停下,这是想要干什么?
王敦看着地图,道:“还能干什么,她想等更多的勤王大军到达定陶。”天下皆知琅琊王氏的大军就在定陶,无数门阀的勤王军不断地向定陶汇聚,此刻盟军总数已经接近十万,可谓是兵强马壮,丝毫不惧怕三万中央军。
王敦冷笑着,当然,若是任由三万中央军在十万门阀联军的内部突起杀戮,十万门阀军的毁灭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王衍缓缓地点头,胡问静过早到定陶很容易暴露出破绽,等勤王军都到齐才符合胡问静的利益。他在心中飞快地推算着时局,还有哪些大门阀的勤王军没到?似乎颍川荀氏的大军还没有,颍川荀氏这是想要坐看他们与胡问静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一举成为天下最大的门阀吗?王衍心中冷笑着,蠢货,若是他一举击溃三万中央军,声望一时无两,颍川荀氏算老几?至于两败俱伤更是莫名其妙,他说不定能够吸收中央军的败军,吞并其他门阀的军队,实力更上一层楼。
王敦仔细地看着地图,若是胡问静一直待在陈留其实真的有些麻烦,陈留距离荥阳郡实在太近,搞不好胡问静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立刻占领陈留以西的所有地盘,与荥阳郡连成一片,这点不可不防。他沉吟片刻,盯着王衍道:“胡问静不愿意来定陶,我们是继续等待,还是立刻出击?”
等待有以逸待劳,设置陷阱和埋伏的好处,主动出击有攻击不备,防止胡问静改变策略取陈留的好处,王敦一时难以决绝。
王衍盯着地图,胡问静停留在陈留的理由除不想过早接触定陶的门阀盟军,露出破绽之外,还有其他理由吗?他皱眉苦思,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胡问静或许是个莽夫,但是贾充老谋深算,不可能为一个可有可无的理由而命令胡问静停留在陈留的。
王衍看着地图,没觉得陈留的地形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胡问静夺取陈留对大局也算不上多大的影响。
到底是什么理由呢?
王敦看着王衍深思,脸上满是崇敬,心中其实不以为然,王衍的玄谈自然是胜他百倍,但是王衍贪财贪权,看不见大局,缺乏气魄,他是一向不怎么服气王衍的,王衍,王澄都是王家的俊杰,但是若是综合的全面的比才华……王敦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究竟谁是第一,自有公论。
王衍忽然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道:“好一个逆贼胡问静!”
王敦吓一跳,王衍一向究竟风度,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失色,他究竟想到什么?
王衍注意到王澄和王敦惊讶地看着他,知道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己失态,他闭上眼睛,深呼吸,终于调整心态,睁开眼睛,缓缓地道:“我终于知道胡问静为什么要停留在陈留。”
王敦和王澄急忙挺直身体等待王衍的解释。
王衍一字一句的道:“陈留有一个足以影响天下的人。”
王敦一怔,谁?卧龙凤雏还是阿会喃?
王澄脱口而出:“魏帝曹奂!”
王衍厉声道:“正是!”他的眼睛中射出一道寒光,慢慢地道:“我们小觑胡问静。她这次率领三万人诈降是一石数鸟之计。”
“杀司马越,灭琅琊王氏,杀光门阀勤王军,威慑天下,只是胡问静最浅显的计划,胡问静另有一计就是魏帝曹奂。”
“胡问静是草莽之人,何德何能可以篡夺天下?她难道不知道她若称帝定然天下不服?”
王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天空,冷哼一声,道:“可胡问静手中有魏帝曹奂呢?胡问静手握魏帝曹奂肯定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未必能够招揽多少曹魏旧人,司马家早已将曹魏旧人杀得干干净净,这世上还有多少人想着曹魏?但是胡问静的名声却会彻底大变,从谋朝篡位的奸臣摇身一变成为忠于前朝大魏的义士,胡问静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为恢复故国,如此忠义之士谁敢再质疑胡问静德行有损?胡问静忠义的美名将名动天下,谁敢不竖起大拇指夸奖胡问静的忠义?”他冷笑着,谋朝篡位起家的大缙朝最缺的就是忠义,若是冒出一个天下公认忠义的名人,这影响力将会何其巨大。
王澄想到胡问静的出身,惊呼道:“胡问静是豫州谯郡固镇人士,难道真是曹魏余孽?”老曹家是谯县人,胡问静的老家在谯县不远的固镇,又在谯县发家,说没有瓜葛都没人信。
王衍又想到一个细节,冷笑着道:“张华曾言胡问静是下一个曹操,没想到被张华说中,胡问静能够崛起,绝不是一个普通乞丐可以做到的,只怕这胡问静未必姓胡,而是曹家后人。”他心中冷冷的想着张华,果然只有低贱的平民才会最解平民。
王衍冷笑一声:“怪不得要出动三万大军,我就觉得奇怪,若是要假装投靠司马越,假道伐虢灭我琅琊王氏,至于动用三万大军吗?用几千人岂不是更好?人数少,不怎么引人注意和忌惮,行动速度也快。原来这三万人其实是用来夺取陈留,占领兖州的。”
王澄缓缓地点头,此刻胡问静还没有动手,无非是在于曹奂谈判,或者在等着司马越现身,想着把这三万诈降之兵的作用发挥到最完美,一石数鸟。
王敦听着王衍的推理,很是佩服,有些小看王衍,王衍比他年长,比他知道的事情多,虽然智力不怎么样,但是有经验在,目前在综合素质上还是有些优势的。他厉声道:“大哥,那我立刻带兵前去收复陈留。”
王衍重重地点头:“既然知道胡问静的目的,那就不能继续按照胡问静的节奏走,必须尽快剿灭胡问静的大军,最好趁胡问静孤军深入的时候一举击杀胡问静。”他看着王敦道:“你精通军事,这次就由你指挥。”
王敦还在想着胡问静怎么就孤军深入,陈留到荥阳郡有一百里吗?听见王衍让他指挥大军,心中大喜,道:“是。”
……
陈留。
数骑斥候冲进中央军的营寨。
崔都尉脸色阴沉:“有近十万大军向陈留而来?”
斥候用力点头,道:“看旗号是各地门阀的联军,以琅琊王氏为中军,未见司马氏的旗号。”
崔都尉沉吟,真是奇怪,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陈留进发,那压根不是要杀他们几个当将领的夺(权),而是要打大决战啊,这琅琊王氏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他们哪里得罪琅琊王氏。
黄都尉和李都尉恶狠狠地骂着:“这时候谁有空管鸡皮蒜毛的小事,最重要的是立刻准备作战。”三万大军已经铺天盖地,这十万大军那是袁绍讨伐曹操的规模啊,绝对是要把他们这一支中央军杀得干干净净,与其费心费力寻找开战的理由,不如现实一点立刻迎战。
崔都尉点头,琅琊王氏这类大门阀的行事不能以大老粗的心思揣度,谁知道是不是当年得罪王戎呢,或者琅琊王氏想要杀司马越呢,总而言之必须先迎击。
崔都尉道:“我率本部兵马去济阳县迎击。”
黄都尉和李都尉点头,打仗必须有战略纵深,若是能够在济阳与门阀联军决战,他们至少可以从整个陈留郡的十几个县城征粮。
崔都尉召集本部兵马准备出发,看着士卒神色紧张,他长长地叹气,这离开洛阳之后就万事不顺,当时真不该想着投靠最有机会做皇帝的司马越,而是应该投靠司马骏啊。
他心中还存着侥幸,想着:“必须派几个信使去见琅琊王氏,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就要攻打我们?”
陈留城外十几里地,东海王司马越勒住马,惊愕地问道:“琅琊王氏真的率领十万大军进攻陈留?”他无法相信这个消息,琅琊王氏不是他的盟友吗,怎么忽然进攻陈留?
祖逖皱眉,也是不理解发生什么事。
司马越在兵败荥阳之后,一路潜逃到兖州濮阳,这些许时日来留在荥阳城外的几个手下悄悄地收拢残兵败将,又征一些士卒,总算有万余人,想着再训练些时日就与琅琊王氏会盟,再次攻打洛阳,不想听说有三万中央军向他投降,他大喜过望,又疑神疑鬼,派人仔细打探消息,确认三万中央军中有他的亲信崔都尉黄都尉李都尉在,心中大定,急急忙忙就赶赴陈留与中央军会面,有三万中央军在,他的实力将会飞速增长。
可是万万想不到就在司马越大喜若狂的时候,又得到琅琊王氏率兵征讨中央军的消息。这个消息简直令司马越怀疑人生,琅琊王氏为什么要进攻投降他的士卒?
祖逖看着司马越脸色极差,小心地问道:“殿下驻跸濮阳,为何不通告琅琊王氏?琅琊王氏在定陶汇集门阀联军,陛下为何不早早去与琅琊王氏汇合?”
司马越慢慢地点头,祖逖提醒得很对,他嘴上说着相信琅琊王氏,相信王衍,其实内心是不信的。司马家的祖训就是不信任任何一个手握重兵的臣子,司马越怎么敢相信手握十万大军的琅琊王氏?
“王与马,共天下。”司马越要多么的白痴才会信任与司马家共天下的琅琊王氏?
司马越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太阳,长长地叹气:“你说的对,本王念着君臣之谊,不想妄自揣度琅琊王氏,不想琅琊王氏早有反心。”司马家抓住机会夺曹魏的天下,这琅琊王氏也想抓住机会夺取司马家的天下?
司马越冷笑一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是司马氏失其鹿。他按着手中的宝剑,这是司马家的天下,谁想夺取司马家的天下他就杀谁。
司马越厉声下令:“来人,回濮阳令司马模率大军接应本王。”
他忽然轻轻地笑:“本王要杀琅琊王氏,让天下人看看这司马家的鹿不是谁都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