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纵然一辈子只能吃野菜粥也不后悔?

太阳慢慢的西沉, 司马腾紧张的趴在门板上,细心的听着外头的声音,厮杀声早就没了, 四周安安静静的,狗叫声都没有。

司马腾松了口气, 这是胡问静已经带着人杀出了城了?看来他是安全了。他忽然感觉到了饥饿, 是了, 他似乎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司马腾转身呵斥着屋子中的几个人:“快去拿吃的来!本王饿了!”他只是个侯爷, 是没有资格称王的,至少现在没有, 但是在这些低贱的平民面前他不介意给自己提高几级,小小的满足一下自己多年的愿望。

那一家人应着,司马腾看到了身上的血渍污渍,有的是大战的时候溅上的,有的是翻(墙)的时候不小心造成的。他喝道:“再拿些水来,本王要梳洗。”

张家的人急急忙忙的去做饭打水,拿了五两银子的巨款, 吃一段饭和打点水算什么?况且听那人自称似乎是个王侯呢。一家人互相喜滋滋的看着,搞不好还能巴结上一个贵人, 从此一步登天。

司马腾洗了脸和手, 终于有了些清爽的感觉,英俊的脸上再次浮起了王侯的冷峻和高傲。

“就这些菜?”他冷冷的问道。这家人竟然只准备了韭菜和野菜粥, 其余什么都没有。

那张家人惶恐的道:“老爷, 小人家中就只有这些东西。”

司马腾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在这家人的屋子中待了许久了,他好像第一次看清这家人的服装,这粗鄙的衣衫比他家中的仆役都要差了几百倍。他又看了一眼屋子内, 鄙夷的皱眉,这种人家活着真是浪费了大缙的空气。他身为堂堂皇室宗亲竟然要在这么破烂的地方吃韭菜、野菜粥?简直是有辱皇室的尊严。

但司马腾实在是饿了,咬牙忍住了,今日的落魄都是因为胡问静,他迟早要十倍的报复回来。

司马腾拿起了韭菜,高雅的吃了一口,心中又愤怒和委屈了一倍,这韭菜竟然没有盐!他恶狠狠的看了一眼谄媚的笑着的几人,心中愤怒无比,这群贱人。

司马腾慢慢的吃光了韭菜,一口都没碰野菜粥。他就是饿死也不会碰这狗都不吃的东西。有了韭菜垫底,司马腾好像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是手脚竟然更加的酸疼了。他慢慢的活动着筋骨,今日实在是太累了,等大哥司马越杀了胡问静,进了城,他就可以……咦!

司马腾忽然怔住,转头看着太阳,这日头都偏西了,为什么还没有听见司马越率领大军进城的动静?他越想越是惊恐,难道胡问静竟然打败了大哥的数万精锐?这绝不可能!胡问静只有区区几百人,怎么可能打败大哥的几万人呢?

可是想到胡问静挥舞着一把卷了边、崩了口子的长剑肆意的砍死,司马腾的心怦怦地跳,万一……万一大哥也输了呢?他这不是孤身陷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

司马腾大汗淋漓,一股绝望慢慢的弥漫到了全身。

远处,忽然有了敲锣打鼓声,吓得司马腾跳了起来。

“……当当当!所有人听着,荆州刺史胡问静收复荥阳,全城宵禁……”

司马腾只觉眼前一黑,胡问静收复荥阳?大哥这是败了?几万人怎么会败了?

“……当当当……”那敲锣打鼓的人依然在大声的喊着什么,可是司马腾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觉世界一片黑暗。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荥阳城!”

若是落在了胡问静的手中只有死路一条,他必须尽快逃出荥阳城。

那敲锣打鼓的人在外头不停的敲着,就是不走,司马腾心中烦躁无比。张家的孩子无聊的看着四周,注意到了司马腾腰间的长剑,男孩子对武器有种来自灵魂的喜爱,那张家的孩子慢慢的走到了司马腾的身边,小心的去摸那把镶金嵌玉的宝剑。

司马腾怒哼:“滚开!”那个乞丐般的孩子怎么敢用他的脏手触碰他?

那张家的孩子吓了一跳,急忙躲开,张家的夫妻急忙扯住孩子,对司马腾谄媚的笑着:“孩子不懂事,老爷大人大量,多多包涵。”一边装模作样的打着孩子。

若是以往,那张家的孩子一定会低头走开,身为穷人家的孩子怎么敢得罪有钱的老爷?被骂几声而不是挨打已经很是走运了,可是今天他心里却有股莫名的东西涌动着,这是他的家,疼爱他的爹娘爷爷奶奶都在,他为什么要惧怕一个老爷?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外面的保长一直在喊着“肃清贼寇”,这个有钱的老爷一定就是贼寇!

那张家的孩子挣脱了父母,大声的对司马腾道:“你是贼寇,你若不把你的宝剑给我,我就告诉外面的人你在我家!”

司马腾大怒:“你敢威胁本王?”

那张家的父母吓得脸色惨白,急忙去扯孩子,那孩子往日积累的无数歧视、不公、伤害却在今日尽数爆发出来,大声的叫着:“保长!我家里有贼寇!”

司马腾脸色大变,压根没有犹豫,一剑就砍了过去。那张家的孩子孩子大叫:“……保长!快来啊快……”声音戛然而止,倒在了血泊之中。

那张家的父母大惊失色,冲过去抱住血泊中的孩子,凄厉的哭喊,司马腾更加的惊慌了,若是惊动了保长,又惊动了胡问静,如何是好?他索性又是一剑一个,将那张家的孩子父母杀了。

血腥气立刻弥漫了整个宅子。

司马腾杀心一起,再也无法克制:“屋子内还有两个!”他提着剑,进了屋子,正好撞上听见哭嚎跑出来的两个老人,他又是几剑将两人都杀了,心中镇定无比。这屋子内没人叫嚷了,没人会告密了,他终于安全了。

张家对面,炜千在屋子里静静的看书,外面宵禁也好,不宵禁也好,她在此刻是绝对不出门的。对面张家似乎传出了孩子的叫嚷声,但是她没有听清,等她放下书本细听,却没了孩子的声音。炜千笑了笑,孩子叫嚷吵闹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刚重新拿起书本,忽然听见张家两夫妻的哭喊。炜千一震,难道出事了?张家两夫妻的哭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炜千的心更慌了,想到那翻(墙)进入张家的有钱人,她心中不安极了,一手拿起了菜刀,急急的跑到了门边,使劲的从门板中向外张望,可是只看到对面邻居家静悄悄的。

炜千大声的叫:“张大婶,张大哥,你们怎么了?”

司马腾听见了,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又生起一道怒火,为什么有人喜欢多管闲事?

炜千大声的叫着:“张大哥!张大婶!你们回答我一声!”

司马腾脸色铁青,这叫声会不会惊动了保长?他仔细的分辨,在炜千大声的叫喊声中,远处还有人敲着锣鼓,司马腾心中一紧,只怕会真的惊动了保长。他一声不吭,指望那对面的女子能够早早的闭上了嘴。

炜千见对面张家毫无动静,心中更加的慌了,难道出了大事?她一咬牙,奋力的搬开挡着大门的杂物,开了大门。

门枢发出熟悉的“吱呀”声传遍了寂静的巷子。

炜千站在门口,往前几步外就是张家,往左几步就是李家,往右几步就是赵家,再往巷子口,还有钱家,孙家,王家,这么多人家肯定听到了她的喊声以及张家的异常动静。可是,为什么他们几家的人就没有出来?

炜千看着只有几步外的熟悉的张家的大门,有些犹豫。就张家早些时候呵斥她多管闲事等等的举动,她就不该热脸贴张家的冷屁股。何况这么多邻居都没有出头,为什么她出头?若是张家真的出了事,她一个女子,又能够怎么样?

炜千犹豫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说了多年的仁义陡然化为了摸得见看得着的现实,她该舍生取义吗?

空气中,一股血腥味涌入了炜千的鼻子。炜千打了个寒颤,张家的人是都死了?她汗毛倒竖,一股无法言说的东西填充在她的心胸,拎着菜刀,大步走出了家门。

虽千万人吾往矣,今日是也。

夕阳之下,巷子里所有东西染上了黄色。破烂的屋子,黑色的地面,一角的破竹篓子,昏黄的色泽下透着沧桑,整个天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远处隐约有锣鼓声,但隔得远了,听不真切。

炜千淡淡的笑了,拎起菜刀一刀砍在张家紧闭的大门上。

“开门!”她厉声的叫着,努力爬出砍进大门的菜刀,菜刀上竟然缺了一个口子。

炜千索性跳起来用力的踹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开门!”

司马腾在屋子中握紧了手中的剑,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她知道这会引来胡问静的人吗?司马腾想要大声的喝骂,可是又唯恐惊动了保长,一时之间竟然拿踹门的女子毫无办法,只能在心中疯狂的咒骂,老子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炜千一脚又一脚的踹门,大声的叫着:“开门!里面的贼子听着,你敢杀了张家的人,我炜千就敢砍死了你!出来!王八蛋你出来!”

司马腾愤怒的听着,终于忍耐不住,低声道:“闭嘴!你快滚回去!否则老子杀了你全家!”

炜千眼神都变了,跳起来用力的一脚揣在门上:“贼子!有种出来杀我啊!”她的脚有些疼,退后几步,看看冷冷清清的巷子,夕阳在晚霞后透着橙色的光芒。

炜千笑了,大声的叫:“保长!这里有贼人!快来啊,这里有贼人!”

司马腾的心笔直的往下沉,那个女子想要害死了他!

司马腾听着那女子大声的叫着,必须在那女子惊动了保长甚至胡问静之前杀了那个女子!他暴怒的将堵住大门的物什挪开,打开了大门,厉声道:“你就不怕……”

眼前刀光一闪,司马腾猛然一闪,菜刀贴着他的鼻子砍在了空处。

司马腾仓皇之间一脚踢出,正中炜千的肚子,炜千惨叫着倒退了几步,差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