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迟早要报仇

周渝一掌拍在案几上,声音巨大无比,吓了贾午一跳,贾午想要安慰的言语缩回了嗓子里,只觉这周渝火气忒大了些,实在是有些输不起的味道。

周渝双目赤红,厉声道:“这司马柬这是把几千条人命当成什么了?”

若是司马柬一心想要吞并荆州,大家为了利益,为了地盘,为了富贵,你杀我,我杀你,周渝当然也会愤怒,但是却不会像如今这般的愤怒的无以言表。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类的历史就是为了自己多吃一口饭的杀人历史。

胡问静、荆州各个官员不也为了让自己和别人多吃一口饭而杀了不少人吗?都是不义之人,都是不义之战,谁也不比谁高级。

但周渝怎么也没有想到司马柬进攻江夏的目的竟然是“演戏”,更没有想到司马柬竟然征召了数千农夫“演戏”。

在司马柬的眼中,这数千农夫以及江夏郡的士卒百姓的性命就只是戏台上的一句唱词?无数人的鲜血、头颅在司马柬的眼中只是戏子的流云水袖吗?

周渝愤怒无比,明明同样是人,为什么普通人在贵胄的眼中就是一根稻草呢?P民就真的只是一个P吗?

贾午一怔,急忙闭上了嘴。老实说,在她的心中也没把P民当做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这不是她一个人看不起P民,是所有人门阀子弟官员子弟有钱人看不起P民。

“P民在贵胄的眼中就是个P而已。”胡问静平静的道。

胡问静看着周渝,道:“你们一直待在荆州,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她慢慢的道:“我也不知道那些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是每天650文餐费抱怨吃鸡蛋都不够,是每日进账208万文,还是买了一个包包就要120万文,这些距离我太遥远,我也不知道有钱人是怎么生活的。”

贾午嘴唇微动,一日650文餐费怎么过日子啊?但她没敢说出声。

胡问静认真的道:“可是胡某知道,在那些贵胄的眼中P民只是P一般的存在。”

众人脸色微变,之前还以为胡问静是在随口发牢骚,看她模样竟然是当真的?

胡问静看着众人,以为那些豪门大阀官员老爷地主老爷自以为血统高贵,侮辱和看不起百姓?哪有这么简单。

她道:“一个农民种地的年收入不过几百文,一个酒楼小二的月收入不过两三百文,一个普通人家每年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时间需要吃野菜馒头野菜粥,这是大缙朝的绝大多数百姓的生活。”

众人点头,她们都是百姓出身,一点不觉得这个生活有什么问题,粮食不够吃,赚钱又艰难,当然要吃野菜了。

胡问静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你们知道吗?贵胄家的一串葡萄的价格就是一千多文,每月吃水果就是三十万文,早晨起来吃虫草,晚上一杯燕窝,纵然是一条狗每日吃的上等牛肉都价值五百文。”

一群荆州官员怔怔的看着胡问静,不是吹牛吧?

胡问静看着发呆的荆州官员们,平静的问道:“当一个人全家的月收入还没有一条狗的一顿饭钱多,请问,这条狗的主人怎么会把那个人当作是人?”

众人脸色大变,扪心自问,若是她们看到一个人的月收入还不如家中的小狗狗的一顿狗粮,她们真的会把那个人当做同类吗?

胡问静继续道:“打死了这个人,赔的钱是不是不应该比那条狗多?”

众人脸色更加惨白了。

胡问静道:“狗都不如的人,死了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众人脸色白的不像人了,真话令人绝望。

胡问静慢慢的道:“所以,贵胄的眼中P民就是一个P而已啊。”生活环境的差距太大了,大到贵胄无法认同P民的存在价值,狗都不如的P民何必存在,又怎么可能算是人?这个逻辑就是这么的简单和恐怖。

一群荆州官员怔怔的看着胡问静,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沈芊柠颤抖着道:“可是,大缙朝最推崇道德啊!‘行状’不佳,乡品就差,没有乡品就不能当官。”她顿了顿,知道乡品说服不了什么,有的人生来乡品就高到了天上。她又补充道:“我们都学孔孟啊,贵胄子弟比我们学了更多的孔孟之道,应该会仁义为先吧?”

胡问静古怪的看着沈芊柠,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首悯农诗可好?”

她不等沈芊柠回答,道:“自然是极好的,用词简单,却写出了种地的辛苦。”

“可是,你知道写这首悯农诗的作者当官的时候盘剥过甚,百姓宁可渡江而逃,官员问当如何处理,那人道,‘你见过用手捧麦子吗?饱满的颗粒总是在下面,那些秕糠随风而去,这事不必报来。’”

“你可知道这个作者一顿饭的饭钱就多达好几百贯甚至上千贯,他喜欢吃鸡舌,一餐吃一盘,每顿饭都要杀三百多只鸡,他家院子后面宰杀的鸡堆得像个小山。”

胡问静看着沈芊柠、周渝,以及大堂内的各个官员,道:“嘴上说的,写在纸上的,都可以是随便乱说乱写的,只有做的事情才是真的。”

“听其言,观其行,不外如是。”

“为人如此,为官如此,为将亦当如此。”

胡问静慢慢的道:“这大缙朝啊,P民就是一个P而已。”

周渝沈芊柠等人颤抖着看着胡问静,其实当了许久的官,她们多少都接触到了荆州的门阀子弟曾经的事迹,知道八大门阀是如何的穷奢极欲,可已经被摧毁的八大门阀却让她们产生了一个错觉,这世上的坏人都会遭到报应,都只能在乡间做个小地主,不可能成为朝廷的高官,更不可能成为王侯。

可没想到现实却比纸上的过往事迹更加的不堪。

周渝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这个狗屎的世道!”深深的看了胡问静一眼,大步出了府衙。

沈芊柠同样站了起来,深深的看着胡问静,迈步离开。

大堂内一个个官员都站了起来,深深的注视着胡问静,然后纷纷离开。

片刻工夫,挤满了人的大堂内只剩下了胡问静和贾午。贾午呆呆的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桌椅,小心的问胡问静:“她们为什么要看你?”

胡问静深思:“难道我脸上有污渍?”

贾午愤怒的看胡问静,胡问静一定知道原因,却不肯说。她愤怒的深深注视胡问静,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胡问静更加深思了:“难道我今天忘记洗脸了?”

……

夜深人静,贾午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到白日中周渝的愤怒,胡问静的平静的“P民就是P”,以及众人一言不发,深深的注视胡问静。她是跟着胡问静一起到得荆州,这荆州的所有官员都是她“看着成长”的,她自诩对荆州的官员们了如指掌,亲如一家。她是大缙朝顶级贵胄子弟,但她从来没有把荆州的官员们当做一个P,大家在农庄中一起经历过屠杀,一起看着灾民从面黄肌瘦到白白胖胖,一起准备应付叛军的进攻,她们都是自己人啊。

可今天贾午感受到了深深的排斥。

不是因为她是贵胄,而其他荆州官员都是贵胄眼中的P。而是因为那些荆州官员明明有事情,却不肯当着她的面说。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

贾午很是不舒服。她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排斥她?

月光照射进房间,贾午翻身起来拍了拍枕头,这些人太不讲义气了,竟然瞒着她!

可究竟是什么事情瞒着她?

贾午闭上眼睛,细细的思索,却一点点的线索都没有。她微微的叹气,她果然不聪明啊。

夜色越来越深,贾午昏昏沉沉的睡去。梦中,她仿佛又一次回到了从洛阳出发来荆州前,贾充认真的盯着她,反复的嘱咐,不论什么事都要听胡问静的,不要和胡问静闹别扭,更不要对胡问静耍心机,耍手段。她看着梦中贾充的眼神,那眼神竟然能与今日的周渝等人极其的相似,隐藏着深深的秘密,却不肯告诉她。

贾午豁然惊醒,委屈极了。

一个两个都瞒着她,不肯告诉她,她就这么不可靠吗?她就不是自己人吗?

贾午愤怒的闭上眼睛,打定了主意,明日给小问竹加十倍的大字,不写完就不准玩,看胡问静心不心疼,除非胡问静告诉她究竟那个秘密是什么。

她安心的睡着,只觉心里舒服极了,有小问竹在,就不怕收拾不了你胡问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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