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也不知道。其实此刻最佳的策略就是带领农庄的所有人退到江陵城中,江陵城的高墙久经战火考验,坚固无比。
可是,林夕无法下令退守江陵。这农庄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破烂的村子,在农庄的人的眼中那就是自己的家,是好不容易在灾难中建立起来的家,这个来之不易的家若是再一次没了,很多人的信念就会彻底的崩溃。
一个管事叮嘱着农庄的社员们:“多准备火把,若是来不及收割粮食,我们就一把火少了!”那些社员用力点头,辛苦种的粮食说什么都不能便宜了别人。
另一个管事问着一个老农,道:“这芋头是不是可以收了?若是没有成熟,能不能吃?会不会毒死人?”比起金贵的稻米,他更在意量大的芋头,只要有芋头在这农庄终究不会饿死了人。
林夕看着农庄四周,这一次大战之后农庄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必须多看几眼,牢牢地记住了。
……
江陵的东门处,去泰一段一段仔细的检查着修补的城墙,唯恐哪一段有了错漏。有个男子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道长,司马柬真的会打过来?”他有些不太信,司马柬的封地就在南阳,为什么要带领大军从江夏进军?司马柬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不要大本营吧。
去泰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个男子,那个男子其实是道家的人之一。他慢慢的道:“这一次其实是我们的机会。”那个男子会意,重重的点头。道家的人加入胡问静的队伍的时机有些晚了,没有拿到什么重要的职务,若是这次立下大功,那么很有可能就有人能够成为县令什么的,那就可以在一县之内贯彻道家的观念。
去泰看了一眼远处,沈芊柠正带着一群人运输粗大的毛竹进入城内。他微微的松了口气,道:“真是上苍赐福啊。”
这荆州的武器不怎么够用,刀剑又昂贵,且不合适普通百姓使用,胡问静便打起了竹矛的主意,可江汉平原地区又尽数被开辟成了良田,没有竹林,在离开荆州下令全面备战的时候便下令从其他郡中搞些毛竹做竹矛。沈芊柠就是受命去其他地区购买毛竹的,不想在这个时候运了回来。
“有这长长的竹矛在,这江陵城固若金汤。”去泰笑了,只要江夏能够再拖延十余日,这江陵城就能修葺成一个碉堡,而经过训练的拿着长长的竹矛的数万百姓将是司马柬的噩梦。
远处,数人飞奔而至,远远地就叫着:“我是覃文静的手下,快去报告,叛军没有攻打江夏!”然后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作为飞毛腿真是豁出了性命在奔跑啊。
去泰脸色大变,分分钟破戒骂人:“司马柬这个王八蛋!”
江陵城中各个官员都聚拢过来,仔细的听着那几个缓过气来的飞毛腿汇报事情经过:“……周渝县令说,围攻安陆城的都是扬州的农民,几天前还拿着锄头……覃将军认为敌人可能进攻江陵……”
一群官员死死的盯着那几个飞毛腿,每个人的脸色都跟吃了狗屎没什么区别,什么可能进攻江陵,那是百分之一百进攻江陵!
李朗大怒:“王八蛋!我们被耍了!”司马柬用一群普通百姓吸引了荆州的目光,过半的精锐士卒去救援安陆城了,江陵城中只剩下一群农夫,面对突然杀至的司马柬的大军会如何?多半城门都来不及关就被攻破了!
去泰捋须:“贫道已经下令关闭了所有的城门。”至不济也不会被司马柬的精锐士卒直接冲进了城池。
林夕不断的擦汗:“真是走运啊,若不是提前知道了消息,这次一定完蛋。”其余人也是点头,看那几个飞毛腿的眼神柔和极了,那司马柬的大军多半就在十几里地之内了,真是差了一点点啊。
贾午厉声道:“从此刻起,宵禁,衣不卸甲,马不卸鞍。”这几个词语还是书上看来的,此刻说出来才发觉平实的词语中竟然带着浓浓的悲凉感。
周言看了一眼李朗,深深的体会到了李朗对战局的不乐观,人家真正的王者随便一个花招就调走了荆州过半的精锐,这仗真的不好打啊。
李朗瞪她,护住小问竹和几个孩子!在他心中其实只要护住小问竹就够了,其余孩子哪里有小问竹重要。可是这言语太过没有人性,他终究说不出口。
……
江陵城门紧闭,草木皆兵,城墙上站满了士卒,而城中空地上尽是嘶吼:“若有退缩,后排杀前排!”一根根粗大的毛竹奋力的刺杀,只是那毛竹实在是太长和沉重,不太好操作不说,甚至都不太好握手,很多人刺了几次就感觉手脚酸软。
全城惊慌不已,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不敢脱衣。有的人坚信只要躲在家中就安全,干脆的将所有门窗尽数用木板钉死,未来数日内绝对不出门。有的人坚信破城之后定然会有大屠杀,睡觉都睡在了街上,若是晚上司马柬的叛军忽然打破了城池,从家里逃出来和在街上逃走相比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可过了三日也没看到司马柬的大军,不仅覃文静周渝等人都赶到了,就是金渺也赶到了襄阳,派人询问有没有遇到司马柬的大军了,这司马柬的数千大军依然不见踪影,这太不合理了,司马柬的军队就是爬也该爬到江陵城了。
周渝呆呆的道:“难道……司马柬的目标不是江陵城?”其余人摇头,不打江陵算什么抄了胡问静的老巢?
沈芊柠小心的道:“会不会司马柬的大军缺粮,去了荆州南部抢劫粮食了?”其余人皱眉,这个可能倒是有,可没有收到任何县城的报警啊,再说数千人的大军不可能来无影去无踪,为什么就查不到他们的动向?
一群人看李朗,这里只有李朗年纪最大,当官的时间都要比其他人的年纪大了,总有些经验吧。
李朗怒视众人,老子虽然是县尉,但只会抓贼,要是能够带兵打仗,老子现在就是大将军了。
江陵城中一群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都惊呆了,狗屎啊,以为自己打过仗杀过人,好歹懂一些兵法了,为什么压根猜不到敌人的目标是哪里。
众人商量半天,唯有使用绝招。
“敌不动,我不动!练好乌龟流,走遍天下都不怕。”
江陵城中有吃有喝,管司马柬到底干什么,多些时间还能多练兵,搞不好到了粮食成熟的时候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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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边一座小小的亭子中,司马柬轻轻的吹干了纸上的墨迹,然后仔细的欣赏着,似乎这书法又上了一层楼。
杜预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态度与以前相比判若两人。
司马柬微笑着问道:“杜公看本王这幅字如何?”
杜预恭敬的道:“似乎比以前写的更好了。”
司马柬哈哈大笑,杜预心中更加的畏惧了。
司马柬慢慢的道:“杜公心中此刻只怕惊恐极了……”杜预心中一凛,司马柬转头看杜预,淡淡的道:“……因为杜公完全看不透本王的心思。”
杜预沉默片刻,认真的道:“是。”
司马柬笑了,杜预果然是朝廷大臣,知道什么时候该说真话。他盯着杜预,道:“父皇驾崩,事发突然,其中内情叵测,杜公以为本王该怎么做?”
司马柬笑着,不等杜预开口,继续说道:“其一,本王立刻率军回洛阳。”
“这胡问静一直是父皇嫡系,托孤重臣,未曾有一丝的背叛我父皇,此刻我父皇意外驾崩,司马遹登基,其余诸王对皇位虎视眈眈,本王理应联合胡问静护住司马遹的皇位。只要司马遹是皇帝,本王就是一个实权皇叔,只要熬过了诸王的反叛,本王多半就能取代司马骏镇守关中了。”大缙朝能够镇守关中的都是皇帝最信任的皇室宗亲,若是司马遹坐稳了皇位,不是他司马柬还有谁能镇守关中?
杜预点头:“殿下所料不错,老臣也是这么想。”
司马柬摇头,道:“可是,父皇驾崩,齐王等被诛,真相扑朔迷离,本王身在京城之外怎么可能知道真相?究竟是齐王等反叛弑君,还是贾充反叛弑君,杀了其余王侯?”
司马柬面色凝重:“本王真心不知道。若是贾充谋反,本王入京城就是送死。”
杜预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司马柬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他的老命算是保住了,道:“是啊,这真相究竟是什么呢。”
司马柬道:“这第二条路就是本王不管真相是什么,立刻回封地,征召大军起兵勤王。”
“这先帝死得不明不白,这齐王等王侯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是不是贾充想要篡位?天下怀疑者数之不尽,只要本王高聚义旗,天下定然响应,这贾充不是弑君谋逆也是弑君谋逆了。”
“天下王侯围攻贾充,贾充必死,本王作为首个倡议者在诛杀贾充胡问静后自然声威一时无两,皇室宗亲中人才凋零,本王又是先帝血脉,又有勤王的大功,这皇位九成的可能就是本王的,纵然有皇室在围剿贾充的过程之中功劳比我更大,众望所归成了帝皇,本王也不失朝中重臣之位。”
杜预默默地叹气。
远处,有百余骑疾驰而至,骑兵看了一眼坐在凉亭之中的司马柬等人,见他们只有十几人,又穿着普通人的衣衫,只是扫了一眼就飞快的疾驰而过。
司马柬望着那百余骑忽然笑了:“那领先的女子是胡问静,我认得她。”
杜预不曾见过胡问静,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没能看清刚才那百余骑的人的相貌。
司马柬看着胡问静的背影,道:“胡问静这是赶去救援荆州了。”他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胡问静不够聪明啊。”
杜预微笑点头,胡问静不够聪明?胡问静去荆州?你个蠢货!
司马柬慢慢的道:“在杜公眼中,本王多半也是只有这两个选择了。”
杜预毫不犹豫的点头:“是,老臣无能,也只能想出这两个选择,却不知道殿下为何选择其他。”
司马柬微微拂去骑兵扬起的尘土,任由杜预恭恭敬敬的行礼,许久才道:“这父皇的最后的命令就是收复荆州,不让胡问静有机会成为威胁我大缙的乱臣贼子。在胡问静看来这是父皇想要过桥抽板,鸟尽弓藏,但其实这是父皇的仁义,不想发生君臣相残的悲剧,断了胡问静成为逆贼的机会。没了荆州的地盘和权柄,胡问静以后在洛阳为了朝廷悉心效力,未来不失公卿。”
“父皇革去了胡问静的荆州刺史一职,这也算是成全了君臣之义了,以后定然会成为佳话。”
杜预点头,对这个说法早有预料,凡是君主夺大臣的权柄都是这么说的,从来没人承认是龙椅受到了威胁。他眼角努力挤出泪水,恭敬的道:“先帝仁慈也。”
司马柬道:“那贾充更是深受我父皇大恩,若没有我父皇定然不会有贾充的今日。”
“贾充和胡问静都是我父皇心中的重臣,难道这两人真的会背叛他吗?”
“本王不太信。若是本王冒然兴义兵讨伐贾充和胡问静,岂不是寒了忠臣的心?本王被天下人耻笑识人不明也就罢了,若是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王侯借此机会夺取了皇位呢?那本王正是无颜见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