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一张票的分量很重?不,想多了!

王浑就在隔壁,听着手下报告胡问静已经到了,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他曾经是征东大将军,论地位高出了胡问静十七八级,论资历,论血统,论家族,论门阀,论财力,论学识,哪一样是胡问静可以企及的?胡问静只是因缘际会,站在风口被吹得飞起的猪而已,凭什么让他早早的等在宴席之中?他愿意请胡问静吃饭已经是极其的折节下交了,万万不能再屈辱的等候胡问静入席。

“让她等上一炷香的时间,不,一盏茶的时间。”王浑淡淡的道,若是在王浑的府邸之中,他至少让胡问静等上几个时辰。但是既然此刻缺少胡问静手中的三张选票,那么只能委屈自己了,让胡问静小小的等上一盏茶时间就过去见她。王浑微微叹气,真是屈辱啊。

一盏茶的时间后,王浑推开了胡问静所在的包间的房门,见胡问静和小问竹打打闹闹着,他心中立刻怒了几分,胡问静一点都不懂的礼仪吗?她应该带着小问竹毕恭毕敬的坐在案几后等待他的。

王浑一声不吭,也不入席,就站在那里,冷冷的盯着胡问静,身上气势勃发,久为上位者的威严填充了整个房间。

胡问静和小问竹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继续打闹着。

王浑大怒,恶狠狠的盯着胡问静,胡问静终于感觉到了凶狠的目光,一转头,好像第一次看到了王浑,急忙拍着小问竹的背:“别闹了,别闹了,有人来了。”小问竹欢笑着从胡问静的怀里钻出来,大大咧咧的看着王浑。

王浑心中的怒火差点烧掉了他的头发,这辈子没有见过如此无礼的下等人!知道王家是什么身份?王家几百年来都是超级贵胄!血统可以上溯到秦朝的名将王翦!胡问静算什么东西,下等贱人而已,难道不知道可以看到他就是八辈子的福气吗?真以为飞起来的猪就是飞猪了?没想过摔下去的时候会摔死吗?

胡问静小心的替小问竹整理凌乱的衣衫,又拉挺了自己的衣服,这才客客气气的对王浑道:“告辞。”牵着小问竹的手走向门口。

王浑一怔,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他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胡问静转头看着王浑,惊讶的道:“当然是去找郭弈,告诉他胡某决定支持他当吏部尚书咯。”

王浑眼中精光四射,沉声道:“胡问静,你这是消遣老夫吗?”

胡问静更惊讶了:“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今天是你消遣胡某好不好?”

胡问静的脸上浮起了冷笑:“今日是你有求于胡某,不是胡某有求与你,你却让胡某一个人在这里等了许久,这是故意给胡某下马威还是故意羞辱胡某?你多半就在附近的包厢之中吧,是隔壁?还是隔壁的隔壁?羞辱胡某是不是很好玩?”

王浑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似乎有些大意了。

胡问静看都不看王浑,带着小问竹出了包间,背对着王浑,淡淡的道:“对了,你玩的这么开心,胡某很是羡慕,所以胡某也要玩一玩,不玩得更加开心,怎么对得起今日你对胡某的大恩大德呢。”

王浑冷冷的看着胡问静,冷笑几声:“那老夫就等着看你怎么开心喽。”

胡问静与小问竹在酒楼中拐了个弯,立刻进了另一间包厢。

郭弈规规矩矩的坐着,见胡问静进来,急忙行礼:“在下郭弈,见过胡荆州。”

胡问静开门见山:“胡某和贾太尉贾太后的三张票都可以投给你,但是,你可以给我们三人什么好处?”

郭弈大喜:“胡荆州请先坐下,我们慢慢谈。你想要什么好处?”

……

半个时辰之后,郭弈欢喜的离开。

胡问静和小问竹端坐不动,而贾南风和贾充推门进了包间。贾南风皱着眉,她和贾充一直关注着胡问静,知道与王浑郭弈发生的每一件事。但是她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贾南风压低声音,认真的问胡问静。王浑态度极差,被踢出候选人自然是应该的,难道还要热脸贴冷屁股吗?但是胡问静也没有向郭弈要什么重要的利益,只是要了几个荆州官员的职务而已,这种小事值得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拿出来交易吗?等郭弈当了吏部尚书之后一杯酒就能搞定的事情值得浪费一次宝贵的机会吗?更不用说拉拢郭弈了,胡问静与郭弈的交谈从头到尾没有透露过这个意思。

贾南风很是不解,假如胡问静没有想得很深刻,但她已经在胡问静面前说过了如何从“投票”中获取利益了,为什么胡问静不照着学?

胡问静叹了口气,认真的道:“因为做不到。”

“你看王浑,王浑为何对我态度恶劣?因为在王浑的眼中我根本不够资格与他谈判,他只想命令我做事。”胡问静看着嘴唇微微一动的贾南风,伸手止住她说话,道:“我知道你觉得那是因为我出身低贱,在豪门大阀出身的王浑眼中根本就是爬虫,若是换成了你与王浑谈判,王浑就不会这么做了。可是,你听过一句话吗?‘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面子’,在王浑傲慢的以为有求于我的时候依然可以发号施令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你,想过贾太尉吗?”

贾南风脸色慢慢的变得灰白,王浑一定想过的,可是依然用这么恶劣的态度藐视胡问静,这背后透露的是对贾南风和贾充冰凉的蔑视。

胡问静认真的道:“太后,你、太尉、还有先帝司马炎,都已经不是以前的地位了,我们要接受现实,我们在洛阳城的豪门大阀眼中就是丧家犬,不需要尊重我们。”

贾南风的脸色更加的差了,她其实是知道的,所以才不甘心,所以才想重新获得权力。

胡问静慢慢的道:“当年贾家权倾天下的时候,你可想过要为了一些事情与某个无权无势的废物交换利益?可想过对他客客气气?可想过用大量的利益收买他?可想过与他结盟?可想过与他站在同一边?”

“没有。一定没有。因为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与一个完全和自己不对等的人平等相处。”

“权倾天下的贾太尉,贾太子妃不会,司马攸、司马亮、司马越、司马腾、司马颙、王浑、郭弈也不会。”

“想要借着手中有选票就拉拢,分裂,利用其他人,只是以为别人都是傻瓜的白日梦而已。我敢打赌,司马家其他王侯也是这么想的。司马家的人其余本事没有,争权夺利,怀疑他人,甩手腕,挖坑,旁敲侧击,揣度他了等等的手段最熟练了,整个大缙都没几人比得上他们,他们怎么会没有想到议会是最好的获得利益的地方?你真的有把握在四十九个阴谋家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不担心替人做了嫁衣?”

“火中取栗,未必不行,但是为了几个栗子就冒着被火烧的危险,纯属脑残。”

胡问静认真的盯着贾南风,贾南风心中只想着宅斗,想着不动声色的用语言,用规矩拉拢这个,打压那个,最后所有人都老实听话,这种念头可笑至极,今日必须说个明白,不然迟早变成猪队友。

胡问静慢慢的道:“至于让王浑和郭弈之流欠下人情,让没有靠山的人投靠自己,更是完全不理解朝廷的事务了。”

“就算整个吏部的秘书令使都是你的手下,吏部尚书吏部侍郎不盖章不同意,这些小官能做得了什么?拉拢再多的小菜鸟都毫无作用,因为在朝廷当官的诀窍是一切上级说了算,下级就是个P。所谓欺下瞒上,就是此理。”

“王浑郭弈之流会为了今日欠我们的人情,他日在关键的时候帮助我们?司马懿能够从小小的主簿变成了权倾天下的大臣,难道就不是受了曹家几代皇帝的恩情?司马懿说翻脸就翻脸了,什么时候想过人情了?”

“一次小小的投票而已,在你看来影响郭弈和王浑的未来,焉知在郭弈王浑眼中不过是一次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不妨先答应着我们的报价,等吏部尚书的位置到手再翻脸不认呢?”

贾南风盯着胡问静,所以胡问静就只要了一些可有可无的好处,让郭弈毫不心疼,不会反悔?胡问静是不是太幼稚了?

贾充暗暗叹气,这个女儿不论怎么教,心中就只记得宅斗那一套,将来一定倒大霉。

“你记忆中的某某人在关键的时刻‘还人情’,其实只是某某人本来就要做,借着‘还人情’三个字顺水推舟,假装自己有人性而已。胡某敢说大缙朝中每一个官员绝无人性可言,你眼前就站着一个毫无人性的变态杀人狂。”胡问静指着自己的鼻子,平静如水。

贾南风怔怔的看着贾充和胡问静,胡问静说得一切与她所学完全不同。她定了定神,胡问静说得东西是谁是错,她还要好好的想想,但是有一点必须立刻就问:“那么,你到底想要折腾什么呢?”胡问静大老远从荆州回来,父亲贾充在大冬天跑去了沛国,为的就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利益?尽管没有证据,但贾南风此刻已经坚信今日的局面就是胡问静和贾充千辛万苦布局而成的,议会、少数服从多数,只怕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甚至是他们暗中操纵的。

胡问静笑了:“你猜对了,在当年胡某提出皇帝轮流做、限制皇权的时候就知道会是今日的局面了。互相牵制的司马家的王侯们想要政令畅通无阻,必然会产生‘议会’,必然会选择‘少数服从多数’的简单办法。一切都在胡某的设想之内。”

贾南风盯着胡问静,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到底为了什么?

胡问静苦涩无比:“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消耗司马家的王侯们的精力啊!”司马家的王侯们没有一个是诚实守信的君子,为了权利什么事情不能做?胡问静毫无把握消弭八王之乱,所以干脆画个圈子,让司马家的王侯们在圈子之内争斗。

只要两百多个司马家的王侯们认定了辅政议会才是大缙朝的权力中心,认定了只有拉拢大多数的其余王侯,斗倒了少数王侯才能成为皇帝,那么这大缙朝就很有可能不会爆发狗屎的八王之乱,更不会发生惨烈的五胡乱华。

要文斗,不要武斗。

这就是胡问静费尽心机为这个时代做的事情。

贾南风不知道胡问静竟然是个伪圣母,自以为已经懂了。胡问静是想要转移司马家的王侯们的注意力和精力,保证她能够在荆州顺利的发展。

贾南风暗暗地鄙视,胡问静真是胆小如鼠,想尽一切办法稳定自己的地盘,没有一丝丝的进取之心。

贾充终于说话了,道:“这不仅仅是为了胡问静可以坐稳了荆州,若是只有胡问静可以得到好处,老夫为什么要掺和进去?这次的局面其实对老夫和你也有莫大的好处。”

“司马炎逊位,司马衷遇难,我们贾家已经失去了靠山,再也不可能有当日的荣华富贵了。想要不被打入冷宫,就要站在权力中心随波逐流。”

贾南风听到“打入冷宫”,颤抖了一下。

贾充心中很是满意,就知道这个词语可以让贾南风警醒。他继续道:“但是,贾家之前势力过大,所有人都会提防贾家,贾家若是在短期内再次引人注目定然会被群起而攻,所以贾家只能混在四十九个人之中,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求,看着明哲保身无欲无求,其实只是为了坐山观虎斗,等别人在权力之争中都倒下了,自然就是我们贾家再次复起的时刻。”也只有这种言语能够打动贾南风了。

贾南风果然用力的点头,为了未来的宏图大业蛰伏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还年轻,才二十几呢,有的是时间。

贾充转头看了一眼胡问静,贾南风是暂时不会闹事了,但是不保险,你早日回荆州,再也不要来洛阳了,顺便把贾南风的几个女儿也带去荆州,留在洛阳实在是风险太大。

胡问静点头,若不是想要让贾南风稍微清醒一些,她早就回荆州了,自然绝不会在洛阳久留。

她扫了贾充一眼,又转过了头。今日只怕是贾充想要明确的告诉她,她的底牌贾充全部都知道。她倒是不奇怪贾充为什么不揭发她,也不奇怪贾充能够看破,她还没有自大到以为她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只要盯着她的行为,还是很容易整理出她的底牌的。

胡问静只是在想,贾充能够看破,卫瓘只怕也在怀疑,不然不会把司马冏的封地安排在了荆州,那么,司马攸有没有看破?司马骏有没有看破?

这次的局面其实至少有一半是司马攸的功劳,司马攸真的什么都没有看破?

胡问静越想越是不安,真是见鬼,最近有些大意,从阳谋变成了阴谋,还是那种死抠细节的垃圾阴谋,这不是司马家的王侯们最熟悉的事情吗?会不会影响大局?

作者有话要说: 2021.05.21. 21:52 经读者提醒,修改“气抖冷”为“气得发抖”。我太老了,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来历,还以为是普通的搞笑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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