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头子的张华只能微醺,只能苦笑,只能默默地冷哼。
一曲歌舞毕,张华举起酒杯,轻柔的道:“好!”浅浅的饮了一口。胡问静只是个蠢货,一定要加上更多的定语,他认为可以加上“勇猛”、“没脑子”、“贪财”、“得意便猖狂”、“无耻”等等定语,司马炎和贾充若是指望胡问静为他们带来翻盘的机会无异于做梦。
大厅中另一个角落,司马攸和卫瓘笑着讨论着歌舞:“……倒是没想到汝南王殿下有如此的精妙的歌舞……”“……那弹琴的功力不错,那一段疾风骤雨让老夫心惊胆战啊……”
两人嘴里说着风月,飞快的交换眼神,胡问静绝不是鲁莽的菜鸟,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
两人认为很大的可能就是故意装傻,司马炎和贾充指定的血脉保护者是个大傻瓜,绝不会对朝廷产生威胁,这才是胡问静傻瓜一样提高粮价的最大可能。只是,就真的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司马攸和贾充说着风月,品着美酒,看着歌舞,心中一丝的把握都没有。司马炎和贾充都是老奸巨猾之辈,怎么会被人轻易的看穿了目的?不转十七八个弯都不敢相信看到的是真相。
“且看胡问静下一步是什么。”两个人都这么想着,嘴角露出了微笑。他们的聪明智慧也就和司马炎贾充在伯仲之间,想要飞快的猜测出对方的真实目的自然很有难度,但是他们占有巨大的优势,他们有朝廷大势在手,有十几万中央军在手,有偌大的大缙朝做依靠,他们就算猜错了司马炎贾充的手段,大不了也就是输了一盘而已,他们有的是筹码,输得起。可司马炎和贾充若是输了一把立马就完蛋。
……
几百辆驴车慢悠悠的进入了荆州地界,远远地看到几十个骑兵纵马靠近,马上一个胖胖的女孩子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车队中的门阀子弟看着那胖女孩子身上既不是官兵也不是仆役的服装,一时猜不透对方是官兵还是贼人,小心的反问道:“请问阁下是谁?”
那胖胖的女孩子大声的道:“吾是荆州刺史麾下天下无双闻风丧胆专吃兔子黄泉的使者回凉!”几十骑吃吃的笑,一点点都不严肃。
车队中的门阀子弟听着这长长的名字,唯一搞清楚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正经的官兵,但却是胡刺史的人,这是管事之类的人吗?他心中不解,恭恭敬敬的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黄泉使者回凉啊,久仰久仰。”那长长的名字他就记得最后几个字了。
那几十骑笑得更加的欢乐了,回凉怒视众人,转头问那门阀子弟,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门阀子弟认真的道:“我等打算搬到荆州居住。”这个理由在半路上就想到了,若是直言打算在荆州卖粮食只怕会惹怒了荆州人士,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荆州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发大财的机会怎么可以让外乡人赚了?这还是小事,喝杯茶,送点礼还是有机会搞定的,更怕的是十倍的粮价之下一群百姓红了眼睛,把任何高价卖大米的人都看做了杀父仇人,这粮食被抢了只是小事,小命没了就麻烦了。
回凉随意的看了一眼几百辆驴车的长长队伍,道:“到了荆州就老实点,若是为非作歹,我立刻把你砍成人棍!”几十骑不笑了,恶狠狠的盯着长长的车队,厉声道:“谁敢为非作歹就砍成了人棍!”
那门阀子弟用力的点头,心中很是害怕,只觉这次来荆州是不是太冒险了?
长长的车队又行了许久,这才终于进入了襄阳。
看着高高的城墙,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找个客栈休息,然后悄悄的寻个米铺或者黑市把粮食卖了,市价是十倍,他们的底线是七倍,给米铺留下倍的利润,大家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那门阀子弟仔细的安排了众人住下,又叮嘱了众人千万不要大意,这几百车大米就是几百车银子,容不得一丝的闪失,然后才带了十几人去寻米铺。
一个门阀子弟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低声道:“五哥,若是米铺不能吃下这些货,我们就找个黑市。”他其实更倾向于直接开个米铺,与其七倍的价格卖给别人,为什么不自己开个铺子呢?所有的手续都按照合法的流程走,该纳税就纳税,该给衙役塞银子就给衙役塞银子,又能费得几何?与三倍米价的差价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五哥却摇头:“十倍米价之下荆州随时都会造反,我们不能久留。”其余几个门阀子弟微微点头,仔细的打量着街上,街上的百姓神色如常,买菜的说笑的逛街的,没有一丝快要因为饥饿而造反的迹象。但是几个门阀子弟一点都不敢大意,若是民心浮动,街上到处都是乞丐,随时可能引发暴动,那么他们只能立刻转身就走,什么卖米发大财什么的是想也不敢想了。
几人在街上寻了一家米铺,左右看看没什么惹眼的人盯着,这才快步进了米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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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p; 那五哥对掌柜低声道:“掌柜,我手中有一批大米要出售,你开个价。”
那掌柜脸上那欢迎顾客的职业笑容消失不见,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们,嘴唇颤抖,却又终于只是长叹一声,指着插在米袋上的价格牌,转过了身体。
那几个门阀子弟心中立刻就怒了,他们都是门阀贵公子,什么时候被一个低贱的米铺掌柜轻视过?在他们的故乡,米铺老板连大管事都不是,仅仅就是比仆役稍微好一点的精英仆役而已,连见他们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几个门阀子弟互相看了一眼,人离乡贱,看在天价的大米的面上必须忍一忍,转头看那米袋上的价格牌。
一个门阀子弟陡然一震,惊呼出声:“什么!”
其余门阀子弟使劲的揉眼睛,不敢置信的道:“为什么是这个价格?”这公开出售的价格哪里是十倍的价格,根本就是原价。
一个门阀公子恶狠狠的伸手揪住了那掌柜的衣领,厉声道:“好大的狗胆,竟然连本公子的钱都敢黑,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那掌柜镇定的道:“小老儿知道你一定是某个外地门阀的公子哥儿,身份尊贵,小老儿怎么敢对你们不恭敬?”
一群门阀子弟互相看了一眼,竟然早早的被看破了身份?那五哥轻轻的拍那揪着掌柜衣领的门阀子弟的手,低声道:“老七,且听他说。”那老七也察觉了异样,松开了手。
那米铺掌柜慢慢的整理着衣襟,道:“实话与你们说,这粮食价格早已恢复正常,再也没有十倍粮价了。”
那五哥沉声道:“为何如此?”
那米铺掌柜眼角透着悲伤:“十倍的粮食价格只维持了五天,刺史老爷就下令粮食价格恢复正常了。”
一群门阀子弟如遭雷击,五天就恢复正常价格了?搞毛啊!这不是朝令夕改吗?刺史老爷会不会当官啊,再怎么也要坚持半年啊。
一个门阀子弟大声的狂吼:“不可能!不可能!”冲出了铺子,在街上又寻了一家米铺冲了进去,却依然是那正常的售价。他将整条街上的米铺尽数都看过了,大米的价格就是正常的价格。
那门阀子弟张开双手对着天空怒吼:“我怎么回去交代!”只觉天旋地转,费了老大的力气将家里的粮食运到了荆州,没想到竟然只是平价而已,这是什么狗屎事!最重要的是怎么向阀主交代呢?阀主会不会认为他们几个私吞了巨额的财产?
一群路人经过,纷纷看着他。他毫不在意,大老远从司州运来,一路人吃马嚼,住宿费高速公路费花了不少,却只是平价出售,不,哪里是平价出售,米铺老板肯定看准了他们不可能在原路带回去,定然还要压低价格的,这一进一出简直是亏大了,如此噩耗之下谁还在乎其他人指指点点?
那五哥看了一眼那发癫的同伴,感同身色,王八蛋啊,这回被荆州刺史坑惨了!他恶狠狠的看着那米铺老板,嘶哑着嗓子冷笑道:“你是赚的盆满钵满了。”五天的十倍价格足够米铺老板发横财了。
那米铺老板一听,泪水哗啦啦的就下来了:“发财?老夫一文钱都没有卖出去!”忽然直接米价跳起了十倍,哪个百姓能够毫不犹豫的去买?一群百姓毫不犹豫的去买了大量的芋头,想着等到没了芋头吃,地里没了野菜,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再买十倍价格的大米,结果不等百姓吃完芋头米价就恢复了正常,这米铺一文钱的高价大米都不曾卖出去。
一群门阀子弟长叹一声,摇摇晃晃的回了客栈,这回真不该来荆州啊,这黑锅背大发了。几人脸色惨白的站在几百辆驴车前,看着大米再也不是看着银子,而是看着烫手的山芋。
有陌生男子走了过来,客客气气的道:“诸位可是从外地来荆州卖米的客商?”
一群门阀子弟有气无力的点头,这是某个米铺的老板跑来压低价格收米了?不知道是原价的三成还是四成,这回真是亏到了姥姥家了。但若是不卖,难道还能再带了回去?且不说一路的花费,只说这来的时候侥幸平平安安没有遇到盗匪,回去的时候也能这么平安?
那陌生男子笑眯眯的道:“在下向德宝,愿意以市价的九成收购这些大米。”
一群门阀子弟大喜,九成?这个价格简直是雪中送炭啊!好歹没有亏到姥姥家!
那五哥皱眉打量着那向德宝,一言不发。
一群门阀子弟急了,悄悄的扯那五哥的衣角:“五哥,这个价格不错。”九成啊,几乎就是市价了,再也遇不到这么高的价格了。
那五哥沉默不语,忽然笑了:“若是金某没有猜错,阁下应该是朝廷的人。”几个门阀子弟一怔,立刻安静了,转身盯着那向德宝,见向德宝只是微笑,并不否认,众人都是一惊,朝廷的人来找他们干什么?
一个门阀子弟陡然醒悟了,颤抖着道:“原来如此!我们中了胡刺史的圈套!”
“胡刺史故意下令米价提高十倍,这荆州之外各地门阀贪图高价,纷纷运输大米进入荆州,而胡刺史待消息传出五日,各地门阀卖粮的车队已经出发之后立刻恢复米价,而各地门阀不知,这粮食自然就源源不断的进入了荆州……”
那门阀子弟浑身颤抖着看着那向德宝,荆州米价涨了十倍的荒唐事从头到尾都是荆州刺史的圈套,就是为了把外地的粮食骗入荆州。他仓皇的道:“这荆州粮食丰收是不是也是假的?是不是今年绝收了?不然胡刺史何以要用这种手段骗取各地的粮食?”
他看向其余门阀子弟,脸色惨白的吓人,若是他们不肯卖粮,那路上遇到的什么什么使者回凉会不会就假扮贼人将他们尽数杀了?
一群门阀子弟浑身颤抖,哀求着看着那五哥,快点卖了啊!
那五哥盯着那向德宝,摇头道:“荆州粮食丰收绝不是假的。若是遇到了灾年,地里粮食绝收,且不说如此大的消息我等不可能不知道,只说那荆州胡刺史何必隐瞒?隐瞒了有何好处?向朝廷正正经经的申报灾年请求赈灾岂不是更好?”
那向德宝看着那五哥,慢慢的点头。
一群门阀子弟哪里管得了荆州粮食到底是丰收还是绝收,拼命的催促那五哥:“快,快卖了!”管它真相是什么,早点卖了早点回去。
那五哥笑道:“金某不知道胡刺史为什么花了大力气欺骗周围的粮商,荆州向来是产粮之地,怎么会缺粮食?但胡刺史做事很是厚道啊。”
一群门阀子弟怒视那五哥,厚道?老子被骗的好惨,竟然还说厚道?
那五哥重重的点头,道:“厚道!真的厚道!市价的九成啊,平时粮商收购粮食也绝对不会出此高价,胡刺史用九成的市价收购我等手中的大米,是唯恐我等因为贩卖大米而倾家荡产,给我等留了利润,我等这次运粮食进荆州虽然没有赚到大钱,但是九成的价格之下扣除了来回的路费,只怕比在家乡卖给粮商还要稍微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