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浅淡的月光照进小院里,稀薄的月光轻轻柔柔地投在黑袍男人身上。
松松垮垮绑着一头青丝的发带,静静在月色下流淌, 他的周身罩上了一层淡光,如烟雾, 如浮云,衬得整个人变得气质柔和。
将曾经那分戾气融化得一丝不剩。
容景倚靠门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里面的人说话。
“气消了吗?”
“什么时候让我进门?”
过了良久,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仿佛是睡着了。
天才刚黑, 按照姜糖的作息, 不可能睡得这样早。
容景心里有数,头抵在门上, 微抬头,眸子像一潭幽静的水面,倒映着天穹上的弯月星辰。
“我困了,你情愿我幕天席地,露宿在冰冷的石砖上?”
他的语气里却刻意带了点指责的意味,可唇角却挂着笑容,眼角宛如月牙形状, 笑吟吟的,丝毫不见动气的模样。
这一刻,轮到姜糖冷酷无情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 密闭的门内,传来轻轻的一声哼。
天道有轮回。
如果白日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想,他还是会逗弄她。
看到她发红的脸和耳根,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朵花在绽放, 比任何事都让他开心,
这么多年来,他以为他的心早就死了,即使仍在胸膛内鲜活跳动,却是死气沉沉,竭力往全身输送这一分死气,令他整个人仿若是阴沟里的苔藓,见不得光。
不死,其实是用死去的方式继续活着。
是她重新焕活了他。
容景闭上眼睛,安静地回想,四百年来踏出霜潭的那一刻起,纷纷扬扬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最后停在他第一次见到她,不对,是第一次有记忆的那天起。
隔着梨花般的大雪,以及喧闹的比试台,他和她长久地对视。
她的眼里有自己,同时带着恐慌和不安的情绪。
那时候他还记得,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觉得她和周围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胆小,又惹人心烦。
多看两眼,都是浪费时间。
他把她当成空气,无视她的存在。
却未料到,不到一年的时候,他的心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依然像是空气,却已经是唯一能用来呼吸生存的,不可或缺的空气。
院子外陷入漫长的寂静。
姜糖靠在门上,坐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白日发生的事,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在黑暗的环境中放大。
脑海里的他,暧昧的笑容,鼻尖抵住他胸膛,手指摸到他衣领的触感,鲜明地纠缠,萦绕不去。
她把头埋在膝盖间,即使没开门,仍旧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容景不吭声了。
厚重的门,挡住了他的气息以及声音,听不到呼吸声,也瞧不见他的音容笑貌。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在干什么,手指动了动,忍不住伸手,轻轻地将门栓拨开,悄悄地拉开一个门缝。
一个挺拔的后背坐在门口,她沿着腰际的位置往上看,撞入到他一双蕴含着笑意的眼眸。
偷偷地开门,正好被当场抓住。
不知作何反应,她的瞳孔一缩,砰——
立即把门闭上。
挡住了他那种,让人的心不老实的笑容。
容景:“……”
只从黑暗中瞥见一双明亮的眸子,还未到一霎那的时间,又被门给挡住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怎么样你才肯开门?”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挪动时衣物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良久,姜糖小声说:“我认为,你睡另一个房间才保险。”
容景抚了抚唇角,笑:“怕我对你做什么?”
他的笑声即使隔着一扇门,仍旧直达她的耳际。
不由自主地,姜糖脑海里冒出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现代讯息发达,她接触过这些东西,寻常深深潜藏在脑海里,在这一刻,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脑从记忆里浮现出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的脸又红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最大的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半晌,她镇定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容景低笑:“那么,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声音如流水击石,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令人眩晕的暗香,丝丝缕缕从缝隙里钻进来。
即使看不到表情,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一脸兴致地逗弄她。
姜糖不吭声,在黑暗里静听心跳的声音,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