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无情者是君臣

日月丸下棋很莽撞,是新手的模样。久见秋生简直是泄洪一样地放水,但是日月丸还是下得十分菜。这让想要故意想让的久见秋生有点苦恼。

“你怎么和那孩子似的。”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我本来想在灭了黄台国北条氏之后寻个理由没声没息地死在什么地方的。这样的话,大家都干干净净地全了颜面。只是那孩子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非要脏了自己的手。”

这话里埋着生生死死,偏生这个人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还说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兵权他既然想要就问我要便是,为什么非要这么粗劣地抢呢?他问我要,我还能不给他吗?反正我也要死了。”

“教了他这么久,他还是糊里糊涂的。要是我不愿意给兵权怎么办?他把我召回来,无名可还在边境待着呢。无名啊,我也知道,单单是虎符调不动他的。若是他一个想不开叛乱了,要镇压内乱又是一场大麻烦,万一北条氏趁机崛起,日后必然成心腹大患。”

“我都不知道我应该生气还是应该高兴。”

他喃喃道,觉得眼前的场景都和雾一般迷迷蒙蒙:“我应该骂他妇人之仁的。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索性将我鸩杀或者斩首都可以。用我的命立他的声威,虽说狠了一点,我死了也能放心——这样做他就彻底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了,就算是往后写进史书里都是要被人赞叹的事情。”

“君君臣臣,臣臣君君。”

青年分明是一个人坐在将棋的棋盘之前自言自语的:“不过也就是那点事情罢了……此起彼伏,你消我长。臣子是刀剑,是棋子。手握利刃不会使用会被利刃所伤,棋子放错位置则全局崩毁,他这样怎么为君,怎么为君!”

他似乎是生气的,然而说出这番话来却又心里清明,反而更加难过:“他终究还是我护着长大的那个孩子,我知道的。他秉性聪明,只是要做君王,还太年轻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滴在他的头发上,然而抬起头来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雾蒙蒙的。

“我心里好难过,难过得要死掉了。可我又不敢死……”

久见秋生轻轻地说:“我怕我一死,那个孩子压不住下面的老狐狸,这乱世就又回来了。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再想活了。”

“我没什么好留恋的,活着也没有什么意趣。”

“无名已经长大成人,他虽然做事混账,但是和小野兽一样闻到危险的味道就会绕着跑,我不担心他。”

“幸次郎过继到源三郎膝下,源次郎待他如亲弟,凡事都不要我操心。何况他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他,说不准他还要恨我呢。”

“小平太抛下我先走了,还要我帮他照顾老婆孩子。这人一直到死都这么脸大,我真是想不通。不过这事情我交给了阿犬去做,阿犬会做得很好的。何况只要我一死,便是碍着情面,姬君大人也不会对他们母子俩如何。”

“阿雾小姐也先行一步。泉谷说她病逝了,这真是……唉,生老病死,谁能逃过。”

[泉……]

“你说泉谷啊……泉谷看上去糊涂,实际上心里门儿清。他现在就是个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我刚才对他甩脸色,心里好过意不去。”

“这是人……要说事情也不剩几件了,北条早云是善战的人,只是他不会练兵,又总喜欢剑走偏锋,只要堂堂正正地与他交战,他便无计可施。他底下几个儿子这些年闹腾的很是厉害,黄台内部千疮百孔,最多也就一年,必自取灭亡。再思来想去的话也就剩一个梭衣-->>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天皇,不过他虽然性格懦弱,但是个聪明人,要他退位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不是难事。”

“如此一来,这天下便再没有能拦着那孩子的东西了。”

“死了好,死了好。”

他伏在棋盘上,声音越来越低:“我去陪你,日月丸,我想起来了,你死了,孤零零一个人在山下躺了很多年。”

“我想把你的尸骨带回去,可是找不到你。你粉身碎骨倒是走得潇洒……”

“你这个小骗子啊。”

他轻轻地叹:“你这个小骗子啊。”

雾散雨停,大梦一场空。

久见秋生愣愣地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己面前真的摆着一个棋盘,残子一颗颗放在那里,宛如梦中。

棋盘对面坐着那只小小的木雕,笔墨画上的眉眼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日月丸?”

他腾地站起来,然而这些年愈发脆弱的身体却让他有些狼狈地摔倒在棋盘上,重重地咳嗽起来。

……啊。

突然颓废.jpg

连绵地大雨下到第八天的时候,阿犬悄悄潜入朱羽院,就看见自己的主子在和木雕说话。

阿犬:……

他熟练地垂下眸子假装自己看不见,然后张嘴就破坏了祥和(?)的气氛:“久见大人,您真打算就在这里自囚到死吗?”

“自囚?”

久见秋生一脸你在说什么我老年人听不懂的表情:“我分明是被关起来的。”

阿犬:……

我们之间不要这么虚伪好吗?我情报都传递给大人你了但是你就是假装看不见我能怎么办我就只能看着你任由那小崽子把你关起来。

好了,现在您被关起来了您自个儿爽了是吗?大垃圾!我们外面要洪水滔天了!

他开口就下猛药:“阿雾不是病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