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家的姬君大人, 明明大家都是为我而战, 假如我逃跑的话,就是抛弃了大家。]
[别抛下我。]
[我宁可和大家一起死在这里,也不要做一无所有的姬君大人。]
[秋生,不是一直想要我好好活着吗?我们一起好好的活,就算是死了也一起好好的死。要是大家都不在了, 我一个人逃到了青土国, 又有什么意思呢。]
少年伸手紧紧地环着久见秋生的腰, 久见秋生把他护在怀里,双手交握着太刀。
此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显现出了一线鱼肚白, 大家都知道当天明的时候青土国的援军就会赶到,而想要拿下国战第一功的武士们也清楚这即将是最后的机会。
这是这一夜里第三次被追上,也是战斗最惨烈的一次。
几乎没有人再管什么道义,什么荣耀, 连侍女们都为了保护孩子们加入了阻击战——在妻女山佛堂到温泉的那条狭小的道路上, 此时流淌的最多的不是雨水, 而是血水。
女人们的体力并不能敌过男人, 但是当杀红了眼之后, 在灵巧与狠辣的方面女人比男人更能搏命。久见秋生终究还是松开了紫藤姬的手,但是他笑着说:“我不会让他们伤害到姬君大人的。”
穿梭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之中, 他肆无忌惮地将己方受伤的人的伤势往自己身上渡,自己手中的刀也毫不留情地收割着生命——要是认真算起来,这大概是他的初阵。
无名和源次郎冲杀到了对方本已破碎不堪的阵中, 把被乱刀分尸斩下首级挂在对方蛇旗尖上用来挑衅的源三郎的头颅抢夺了回来,少年把蛇旗砍得粉碎时已经杀红了眼睛,他把好友的头颅绑在了自己的腰上,浑身上下被血浸没,轻甲染成了干涸恐怖的红。
这场血战一直持续到天明,众人终于边战边退地登上了妻女山峰顶。太阳出了,光芒刺眼,不知何时已经火已经熄灭的馆城浓烟滚滚飘上高空,宛如劈开天地的一道裂痕。
丧家之犬一样,活着的人艰难地喘息着拄着刀站起来,紫藤姬拖着自己的病体踉踉跄跄地安抚着紧紧靠在一起躲在众人保护圈之中的孩童们,有些孩子茫然无知地叫他姐姐,他笑了起来:“是哥哥哦。”
“真是奇迹啊……”
阿雾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笑一边哭:“六岁以下的小孩子们都活着,一个也没少。”
“就算是成了孤儿,终究是活着的,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啦!”泉谷医师踉踉跄跄地一个一个检查伤势,意外发现大家都是轻伤,于是心情终究轻松了一些,甚至还轻轻开了个玩笑:“这位夫人您在这个时候分娩,也真是太厉害了……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非常的厉害!”
“希望他能和他的父亲一样勇敢坚强就好了……我们一直没有想好他的名字。”
玉子低声说,她似乎是想笑,又想哭,阿雾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会的,他一定会和白驹君一样厉害的。”
白驹君能不能回来谁也不知道,但是现在还活着的大家都还活着,这太好了。
“久见?久见?”
泉谷医师在死人堆里把久见秋生扒出来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死了。但是久见秋生没有死;他只是睁着眼看着天空,被乍然出现的阳光刺得流下泪来。
“你们去打头阵。”
青土国的来人傲慢地走过来:“我们帮助了你们,所以让你们理应作为先锋,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们逼迫紫藤姬的属臣们去送死,因为一个拥有着众多忠心属臣的敌国公子,即使是身上有本国的血脉,也是必须防备的对象。命令这些已经战斗了一夜的人继续去战斗直至战死——这是一个阳谋。
其中有一个人粗鲁地把紫藤姬从久见秋生的身边拉开:“姬君大人还是跟我们走,去觐见领主大人的好。”
“你……”
少年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久见秋生却用手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平静地拾起了刀,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我会竭尽全力回报您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