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来站在廊下,目光先是低垂着看从檐角不停飞溅着的雨水,而后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仰起头,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
云侍站在这一群人的首列。
不苟言笑的云侍又微笑了。
她的脸上带着那种古怪的笑容站在雨里,身后跟着一群撑着伞的老人。
那一群老人的脸上甚至也带着一些笑容。
雨水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停一样从那些老到了皱起一层一层皮的手握着的伞的伞面上滑落下来,殷殷泊泊地从人们穿着白袜子的脚踩着的黑色木屐下方流淌过去。
“我们是自愿留守馆城的。”
云侍轻描淡写:“故土难离,何况于再怎么说,馆城也要有些人气,要不然岂不是很没有颜面可言?”
多没面子啊。
她竟然若有若无地开了一个玩笑:“况且宴会开到一半便散了,这太不合礼仪。”
“假如说能够让来犯的人误认为大家还在馆城的话,他们就会先到馆城里来。”
在云侍的身后,一个身上穿着一件破旧和服的老先生把手袖在自己的怀里如是笑道,他是流亡四方的歌人,老来定居在了这里:“争取一切能够争取的时间让那些年轻的孩子们走吧。”
“我年轻的时候有一门绝学,叫做口技,能够一个人模仿很多人的声音……”
他苍老的脸庞奇异地扭曲了一下,竟然从口中发出了年轻女子的说话声——随后又发出了一群孩童们吵架的声音,声临其境,惟妙惟肖:“我们这几个人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跑也跑不远,还带累大家……”
久见秋生身后,不知道何时所有-->>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主事的武士都已经沉默地站在那里。
“所以,我们请求留守馆城。”
云侍端庄典雅地跪下来笑道:“让我们自己在这里开一场宴会好了。久见大人之所以把大家都喊醒不就是想要让大家都一起好好的离开吗?”
“我们都是老骨头啦。在这么大的雨中奔逃也会病死的。”
她跪在雨里,华丽的和服浸泡在肮脏的雨水中:“真难堪,但是也没办法,妾身就倚老卖老一次吧——久见大人。”
久见秋生看着她。
他的世界现在其实很安静。
像是一出默剧一样,在云侍身后跟着的二三十个老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跪下来,“倚老卖老”地跪在雨里。
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有说什么话吗?还是他们的嘴唇只是张了张,什么都没有说呢?
其中有一对老夫妻忽然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掉了吧?”
老太婆大声说。
“死,还能有什么真假?你这个妇人啊,一直都那么蠢呦。”
老头儿懒洋洋地如是回答了一句,他牙齿掉了一大半,说话漏风,慢腾腾的。
“你说的什么话?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就没听见你说什么好话,没跟着你享一天福!”
老太婆火冒三丈。仗着老头儿耳背,她就趁机小声地骂他:“蠢汉。”
“蠢婆。”
老头儿闭眼都知道她在说什么:“我要是蠢汉你就是蠢婆——想不到吧,你每次骂我,其实我都知道。我认得这个词的口型。”
他轻轻地笑:“你每天小声骂我三次,我知道。”
“你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