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将棋时的烦恼

那个放下了长发会显得有些女气的俊美青年从上古时代神武天征开始讲起,讲被自己的弟弟压制在佛寺出家而后造反自立的大海人皇子,讲他以一己之力掀起的壬申之乱,讲源平争霸,被自己信赖的兄长源赖朝逼迫于衣川馆自刎身亡的源义经,他用那种悲悯而温和的语气,在这七年间不知道多少个清晨与傍晚终于讲到了松平山之役。

“黄台国领主逝世,局势顿时大乱。接近一半的家臣叛立,而青土国又大军压境,北条氏之存亡胜败在此一举。”

“那位年方十三的少主誓死一战,由间谍山田氏打探情报得知青土国分营驻扎于松平山左右二峰。当夜,镇守左锋的青土国长尾氏的领主之子认为胜利在握,遂于左锋山间举办舞乐,熟料北条氏少主带领三百悍不畏死武士攀崖而攻,出其不意攻入敌营,斩下长尾氏领主之子的头颅,挂在薙刀尖大喝一声‘长尾氏主君已死’,青土国大军遂大乱,尽管真正的领主未死,在丧子之痛下也无法有效的整顿局势……”

“此役以少胜多,震惊天下。从此黄台北条氏复起,青土长尾氏衰败,一举奠定了今日各国的局面……”

紫藤姬盘腿坐在久见秋生的对面,他的眼眶里含满泪水——在这场战役中,被击败的是他的母氏一族,而他的舅舅则被斩下头颅。踩着与他的血脉相连之人的鲜血,十三岁的北条早云铸就无上赫赫威名,但是十三岁的他却病骨支离,顶着姬君这个笑话一样的身份被生身父亲驱赶出城,困守踯躅冷泉馆城。

“秋生。”

他倔强地抓住久见秋生的袖子,死死地攥紧,忍住让自己的眼泪不流下来,一声接着一声地喊他的名字:“秋生。”

久见秋生叹了一口气,逾矩地伸手把他轻轻抱在怀里。他的手能感受到紫藤姬不断颤抖着的身体,感受到他纤细脆弱的脊梁骨在体内病态的缩动着。

作少女打扮的少年的眼泪还是流淌了下来,打湿青年灰蓝色的和服,无比沉重。

“所以要好起来啊,紫藤。”

少年没有正式的名字,久见秋生只能叫他紫藤。他抚摸了一下少年黑发间那个小小的发漩,近乎于叹息一样说:“要好好活,即使再怎么痛苦也不能想要死去,因为人想要死去,就会一无所有了。”

几天前,紫藤姬的双腿毫无预兆的僵硬失去感觉。泉谷医师熬了一夜双眼通红的配出了一副药,喝下去之后腿的感觉虽然回来了,但是少年一瞬间痛得惨叫起来——他下意识地咬住了面前久见秋生的手腕,当反应过来痛感终于减弱时,已经在秋生的手腕上咬出了一个深可见骨的牙印。

那个时候他对久见秋生说他想要放弃了。

好痛啊,秋生,我不想活着了,好痛啊。

但是怎么可能让他放弃呢?大家都是那么想让他活着……那么期待着他好起来啊。

人一旦想要死去,就会一无所有了。

这句话就像是久见秋生手腕上深可见骨的牙印一样烙在紫藤姬的心上,久见秋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他只知道他把“好好活着”这个期盼放在了少年的手心里,或许有一天少年会因此崩溃,但是假如不这样做的话,可能有一天清晨他就会看见紫藤姬自尽身亡的遗体。

那样的话,所有效忠于他的侍女与武士们不管乐不乐意都要跟随他自尽殉死——久见秋生也把这件事情郑重其事地告诉了紫藤姬。

我真是自私,我像是强迫他活下去似的。久见秋生想。

久见秋生总是纵容着紫藤姬的一些小任性大概也是这个原因——这个孩子单单只是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让他开心快乐一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永远记得紫藤姬在听他讲述松平山之战时缩在他怀里哭泣的样子,也记得他参与规划城下町时发自内心的笑容。

紫藤姬是处于久见秋生意料之外效忠的主君,却也是他想要守护的存在。

久见秋生这么想着,轻轻把“金将”棋放在“王将”棋的身边。

“秋生,你又输啦。”

紫藤姬轻快地笑着说,根本看不出来昨日里他骨头痛到无法出门的地步:“不能那样走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秋生带病娇屑屑藤去城下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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