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好黑啊……地下一定也很黑……好害怕。
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有灯了。
就能活着了。
年仅七岁的孩子无声地被病痛折磨着——在疼痛侵蚀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无法再忍受……那些可怕的,暴虐的情绪在他的身体内部横冲直撞,啃噬着他那颗虚弱的,奄奄一息的心脏。
阿雾此时此刻并没有醒来——她太累了,在烛火边睡着了。这一整天她的精神都紧绷着害怕新夫人的算计,而即使是在梦中她也紧紧地蹙着眉。
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她有些不安地蜷缩起来,但是似乎有想到了什么幸福的事情,于是微微笑了起来。
但是其实阿雾并不知道——新夫人已经对紫藤姬动手了。
虽然还有所顾忌,但是她绝不允许这个孩子的病好转,更不会允许他活到成年。
很多人想要紫藤姬活,但是更多的人想要他死。
三月三日,也就是今天的白日里,在领主府中庆祝自己年满七岁的仪式中,紫藤姬在新夫人的“祝福”下喝下了一道符水——巫医坚称这东西能够让神佛垂怜于他,但是实际上这道符水几乎悄无声息地把他脆弱的喉咙烧烂。
他吐出的血里混杂着那些小小的东西,是从他的咽喉里脱落下来的,被符水的碱性灼烧死去的腐肉。
回来的一路上阿雾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除了有碱性符水的伤害并不是立刻起效的原因,还有紫藤姬太过于能忍这另外一个缘故。
尽管喉咙不舒服,发疼,但是他在一路上都维持着自己的尊严,而这种痛苦他早已习惯。
天明的时候喝药,喝完药就好了。
孩子如是想,若无其事地擦干净自己嘴角的鲜血,宛如死去一般僵直地躺在那里。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疼痛已经把他折磨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因为困倦,孩子不停地而闭上眼睛,但是身体中不断破碎着传来的疼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又迫使他不停地睁开眼睛。
阿雾很快就醒了——她总是难以安眠,时时刻刻担忧着紫藤姬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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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君似乎没有事情,睡姿很乖巧地平躺在那里;她看了一眼,微微安心,站起来去剪灯花;但是很快她眼尖地注意到紫藤姬嘴唇边的血迹。
“姬君?”
阿雾慌了手脚,连忙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简直要魂飞魄散——紫藤姬的眼睛已经有些涣散了,听见她的呼唤声,眼睛反应缓慢地转了一下,看向她的方向,但是宛如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呆滞地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姬君?姬君?请回答我一声……”
阿雾连忙将紫藤姬扶起来,用手在他背上缓缓拍着;紫藤姬也的确回答了她。
他张开嘴唇,“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粘稠的血。
与其说是血,还不如说是血块……那些颜色比寻常的血要浓重得多的血块里面包裹着他咽喉的碎肉。
似乎吐出这一口血之后,紫藤姬舒服了一些,他试图说话——而破碎的喉咙发出的声音就和被石子和树枝划过一样,沙哑难听,却又似乎在颤抖着:“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好黑……”
“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阿雾想要紧紧地抱着他,但是却又知道太过于紧的拥抱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痛苦,于是只能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不要怕,姬君……不要害怕……”
但是紫藤姬却又大声地咳嗽起来,这一次吐出的是很稀薄的血,立刻洒落到了他和阿雾的衣服上,把绣在他色调沉闷的衣服上的白鹤全身都染成了凄切而绝望的红色。
那是即使被温柔的橙黄色灯火映照着也没有任何暖意的红。明明是暖色调,但是此时此刻映进人的眼睛,能够一直冰到心里去。
“请医师,快去请医师!”
阿雾抱着紫藤姬,语气急促地吩咐着门外看守着的武士;但是很快她又多加了一句:“你们留下来一个,防备着毒妇派过来的那两个家伙……把其他的侍女和武士们都叫起来,馆内戒严!”
门外的人低声应了是。
阿雾命令已经布置了下去,心里才稍微安定一点,她觉得自己的袖子似乎被扯了扯,便低下头去;却是紫藤姬在扯她的袖子。
“苦。”
他脸上不知道是什么神色,有些呆滞,又有些空灵:“苦……”
阿雾想放下紫藤姬去小橱里拿出一点糖给他压着舌头,然而紫藤姬的手却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他的手冰冷,就像是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