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安加达齐名的塞维亚。
宫殿内, 年轻的公爵穿着奢华锦缎织作的华丽外衫,他敞露上身,从穿着轻薄的侍女端着的盘中捻起一颗樱桃, 坏笑着咬破, “好甜。”
似是在说樱桃,又像是在说眼前的侍女。
侍女瞬间脸红,含情的水眸一直在偷看公爵。
“阿古达木,收回你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皇子说完, 看向侍女,厉声呵斥,“下去。”
公爵不在意地撇撇嘴,“我的殿下, 你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皇子脸色沉了下来。
“好了好了。”阿古达木懒洋洋地坐起来, “不就是安加达和巫境最近交往过密嘛,值得你这么费心。”
他感叹道,“米迦勒对神灵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当了皇帝, 胃口是更大了。”
“你的想法呢?”皇子问。
阿古达木耸耸肩, “他们闹就让他们闹去,关我们塞维亚什么事, 赢了我们趁机分一杯羹, 输了神灵也怪罪不到我们头上。”
皇子:“你的意思是不管?”
阿古达木点头,面上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心里却盘算着也去巫境玩儿玩儿。
听说巫境的巫女们皆是一等一的姿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到时候出了事,不还有安加达背锅嘛。
完美。
公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
殇城议厅内,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这些话落在楼湛耳里, 翻译过来就是:嗡嗡嗡嗡嗡嗡嗡……
没意思。
楼湛百无聊赖,撑着下巴,看向穿着黑斗篷的巫女,视线描摹着她的唇形,停留在她极好看的唇珠上。
突然,他感到一道同样落在柳云昭身上的视线,寻着来处看去,便见到之前缺席的安加达国王米迦勒。
楼湛皱眉,他讨厌这个男人看柳云昭的眼神,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解剖,带着一丝仿若和柳云昭认识的亲近。
他扬起下巴,“巫境和神域虽然互相看不惯,但起码这些年表面上是平静的,一旦开战,若胜了便罢了,若是败了,那岂不是重复亿万年前的惨剧。”
“安王,你说呢?”
所有人瞬间噤了声。
楼湛是在巫境具有极大话语权的大巫,各国国王又以米迦勒马首是瞻,两人之间突然的争锋相对,在场的尊者和国王都很有眼力见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米迦勒:“所以楼圣君的意思是你们巫境贪生怕死,伏低做小惯了,现在已经不敢对抗神灵了?”
这话激将的成分太大,偏偏巫境都是些直性子,就吃这一套,在场尊者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安王何必转移视线?”一直未出声的柳云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
“以往各国跪舔神灵的时候,将巫境视作异类,用尽手段抨击残害巫师,现在舔够了,又来和巫境谈合作,我们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个陷阱。”
“毕竟,这样两头倒的安加达,实在毫无信誉可言。”
米迦勒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身上,眼前黑斗篷的巫女丝毫不像记忆里那个全心侍奉神灵的神官。
她谈起神灵的语气,比他们更加轻蔑不屑,似是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既不忌惮,又毫无畏惧,有着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淡定。
“柳圣君要如何才能相信安加达的诚意?”米迦勒问。
“这得问安王,要怎么才能让巫境相信你们。”柳云昭一步步试探着米迦勒的底线。
弑神是要弑神的,但在这之前,她得从米迦勒身上扒一层皮下来,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当初来时的这一身伤。
她勾起唇角笑着,表情一如之前算计楼湛帮助自己突破时一样,但楼湛却看地心里痒痒的。
这女人焉坏焉坏的样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稀罕呢?
像是只餍足懒怠的小老虎,眯着眼睛潜伏静待猎物,阳光照在她身上,干燥又温暖,让人直想给她撸撸毛。
楼湛喉结滚动,附和柳云昭,“柳圣君说的是,要是安王真心想合作,不如就由你们去探寻神域结界的残破地点。”
肇元初始,这个世界是有魔的,神魔的那场大战中,神灵以微弱优势获胜,但神域的结界却也被诸魔造成了不可弥补的损害,只要找到那破损之处,便可毫无阻拦地进入神域。
但这件事看似简单,试错成本却极高,神域结界范围广泛,一旦找错,触之即死。
巫境这么多年都未主动出击,就是不想徒增伤亡,现在楼湛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各国批量派出人类去送死。
各国的国王一听,立马着急了,“安王不可答应他们!”
如果米迦勒答应,各国将会付出天大的惨痛代价,到时候,若是运气好就罢了,若是运气不好,岂不是几个国家就葬送在这里了。
事关生死存亡,柳云昭本以为米迦勒不会冒着让各国离心的风险答应楼湛的要求,却不想米迦勒只是淡淡地看了各国国王一眼,就点了点头,“可以。”
“安王你过了!”一位独眼的国王跳起拍桌。
米迦勒勾起唇角,明明是极其温和的笑,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掀起眼帘去看独眼,“你确定要和我这样说话?”
“坐下……”独眼旁边的另一位国王将他拽回了座位。
这米迦勒就是个神经病,他们要是答应,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和他作对,他现在就能弄死他们。
对于安加达来说,覆灭这些小国,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
独眼国王那一只仅剩的眼红地像是浸了鲜血,他攥紧双拳,手上青筋暴起,最后还是无力地低下了头,“安王,若是到时候我们这些中小国家人数不够……”
“那就由安加达出人。”米迦勒语气毫无变化。
疯子,真是疯子!
他不仅是轻视别国的人命,连自己国家的人命也不在意。
在场不管是巫还是人,这一刻眼底都涌动着复杂的神色。
柳云昭心底有些奇怪。
她的直觉告诉她,米迦勒对于楼湛的退让不是因为忌惮巫境,毕竟安加达的武器已经厉害到可以禁锢巫术,否则这些年,不会有那么多巫师死在人类的手上。
米迦勒现在的毫无底线,是因为他十分迫切,迫切到懒得讨价还价,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急于想要弑神呢?
难道说……
柳云昭看了看米迦勒苍白到堪称诡异的脸色。
“神域结界的缺口我有办法。”柳云昭的视线扫过绝望的独眼国王,她想要薅的是米迦勒的羊毛,这最后的承担者只能是米迦勒。
她在弑神这件事上有极大的私心,若是要无数人死在探寻破损结界上,她过不去心底那关。
众人齐齐地看向她,“柳圣君说的是真的?”
柳云昭淡淡地勾起唇角,笑容是一贯的自信。
当然,不要忘记,她可是神官啊。
“给我一点时间。”作为一个被神灵抛弃的神官,要重新获得神灵的眷顾,总需要些费些心思。
……
楚书玉从梦中醒来时脸上布满了已经干涸的泪痕。
他捂住心脏,那里痛地难以呼吸。
梦中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为什么他像条狗一样祈求她的怜悯,她却依旧毫不留情地扔下了他。
“师哥,杂物处人手不够,让我们去一起去收拾会厅。”一个穿着殇城弟子服饰的少年走了进来。
“好。”
楚书玉迅速从床上翻了下来,跟着少年前往大殿,却在看到一个画面时愣住了。
穿着斗篷的女巫正和一位同为大巫的男人并排走着,男人突然摸了摸她的兜帽,女巫歪着头去看他,两人在一起莫名地般配。
楚书玉浑身僵硬,不知不觉中滚烫的泪水滑过脸庞,他用指甲抓划着手腕,手腕上的道道红肿溢出鲜血,他却毫无反应。
“师哥!师哥!“少年摇了摇他,“你怎么了?”
“哦哦,没事。”楚书玉憨然地挠了挠后脑勺,手腕上的血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
路上,楼湛询问柳云昭要如何找到神域结界的破损之处,柳云昭对着他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漂亮,线条干净,白,瘦,细,像是一束月光,洒在了楼湛的心尖尖上。
他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他的手比她大了好多,一下子就能将她握在手里。
好软啊,跟没有骨头似地。
楼湛觉得自己能这样牵一辈子。
“感受到了吗?”柳云昭问。
“什么?”楼湛疑惑地看着她。
他的容貌张扬,又野又凶,平时冷着一张脸,谁也不敢去招惹,突然露出这样一副懵懂的模样,有种别样反差的可爱。
“专心点。”柳云昭再次将自己的巫力渡了过去。
那种力量纯粹又干净,明明是巫术,却带着圣洁至纯的光明之力。
就好像……来自神灵。
“你怎么办到的?”楼湛惊讶。
“楼老师,你得承认这个世界有天才的存在。”柳云昭自大地说,用不屑于解释的态度将他的问题揭过。
她体内有光明神赐予的神力,只要稍费心思,就能模仿着那股力量,将巫力改造地相差无二,只是这事怎么能告诉楼湛。
楼湛听着她无比得意的语气,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怎么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
像只猫似地,高傲地扬着下巴,仿佛在说“我这么厉害,你怎么也不夸夸我。”
“你很优秀。”楼湛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比自己还要能耐的大巫,却生不出一点妒忌,反而有种引以为傲的感觉。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他眼光可真好。
楼湛心里喜滋滋的,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
柳云昭反问,“你知道神灵选择神官的标准吗?”
楼湛:“听说是看他们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