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赴坐在陶陶对面，脑子里拼命想找出一些共同的话题，他读过陶陶所有的采访，熟悉她的一切喜好，到了这档口，却一个字也吐露不出。
他垂下头，有些丧气。
“陶陶。”安礼走到这桌前，知趣地换了对陶陶的称呼，又朝沈赴点点头：“沈赴也在？在训练营过得怎么样？”
“很好，队友们都很照顾我。”沈赴赶紧起身，不明白这位大老板怎么会来关心自己？他往后一看，瞳孔微睁。
怎么封总也来了？
“不用紧张，我和衍哥忙完来吃晚餐，刚好这家没位置，想问问你们介意拼桌吗？”安礼三两句交代完前因后果，笑眯眯地看着陶陶。
陶陶抿直唇线，到底是忙完还是特意，她不想深究。
如果没有沈赴在，她大可以拎着包走人，但沈赴是互娱的练习生。她总得为别人考虑，不能任性地将她与封衍的恩怨波及到沈赴身上。
“可以。”陶陶没往封衍那边丢去一个眼神，漠然垂头研究菜单。
没几秒，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一道冷然的气息袭来。陶陶余光先扫见熟悉的黑丝绒袖口，露出细长冷白的手指，轻轻压在桌面上。封衍坐在她身边。
陶陶不动声色地挪开，拉开两人的距离。
桌面上只有安礼和沈赴一问一答的声音，对面的男女分明相携而坐，中间却像是隔了汹涌的河流。
好在，桌上陆续上菜，零零散散摆了一桌。
陶陶埋头吃饭，不置一语。
碗里多了几块块牛肉，上面夹杂着一些香菜。
筷子的主人淡然地又挟了一块牛肉到自己碗里。他咽下后，侧头微微垂下繁密的眉睫，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多情。
“你不是喜欢吃炒牛肉吗？”
封衍嘴角含笑，竟然让陶陶品出宠溺的意味。她突然觉得出来吃这顿饭是无比错误的决定，也被这人的表演恶心得吃不下饭。
她刚想放下筷子，对面又来了一筷子的牛肉，只是上面的香菜被挑个干净。
“陶陶姐，你先吃，我很快就把这盘牛肉剩下的香菜挑完。”沈赴没注意桌上的暗潮涌动，只乖乖地在一边挑香菜。
碗里堆着两堆牛肉，陶陶径直将沈赴的牛肉放进嘴里，细嫩的牛肉在嘴里爆出肉汁，不用多咀嚼，便能咽下。
封衍攥紧筷子，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被陶陶刻意漏掉的牛肉。
“沈赴，你都把香菜牛肉的香菜全挑完了，还怎么吃？”安礼出声调侃，打破窒闷的气氛。
沈赴动作没停，单纯解释：“陶陶姐喜欢香菜牛肉，却不喜欢香菜，每次都要挑干净才会吃。”
“你怎么知道的？”安礼问道。
“陶陶姐采访里提过一句。”
他仔细地用公筷挑完，将一盘牛肉全部端到陶陶面前，漾开笑：“陶陶姐，你快吃。”
“嗯，谢谢。”
陶陶提筷，吃完了一盘牛肉，碗里的那一筷子牛肉直到用餐结束也没动过分毫。
沈赴晚上一会儿还有晚训，吃过饭后，急匆匆地回了宿舍，而安礼自觉地去取车，餐厅门口只剩下陶陶和封衍。
“你从来没说过你不吃香菜。”封衍沉沉地叙述，声音很低，近乎呢喃。
“需要我说吗？”陶陶有些好笑。
“你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但是，封衍你了解我多少？”即便想忘记，脑子里却自动播放出封衍的喜好，他喜欢的，讨厌的，忌讳的，她都知道，可是他和她结婚几年，对她的喜好却一无所知。
陶陶从来不认为封衍喜欢自己，她早就清楚，眼前的男人，最爱的只有自己。他不过是受不了，仰视他的存在有一天会抛下他而已。所以他才会认为他只要开口、只要有所作为，她就一定会回到他身边。
说到底，他从来都看轻了她。
“那沈赴就了解了吗？”封衍走下台阶，与陶陶平视，他不容她躲闪，直直地看向她的目光深处。
“你才认识他多久？这样的男孩……”封衍神色里闪过一丝不屑，他傲慢地将沈赴划到固有的刻板印象里面，即便他在陶陶面前有意遮掩，长期身处高位，高高在上俯视其他人的习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是即将大火的女星，而他不过是一个连明天都没有的人。”
“你们地位差距悬殊，你不怕他利用你？”
封衍如狼王逡巡自己地盘一般，试图在陶陶脸上找到一丝的犹疑和动摇，可是意料之外地，陶陶似乎根本不在意这种猜测是真是假。
她拢了拢被夜风拂乱的黑发，语调温柔到极致，倒显出不入真心的凉薄。
她淡淡道：“那又如何？我乐意。”
漫不经心的话语让封衍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每一次的呼吸都像是受刑，太阳穴鼓鼓地胀痛。
初夏的风还带着凉意，呼呼吹来，他的身上却像着了火，一股灼痛烧遍全身。
封衍像是怕被人窥见什么，猛地低下头，过长的额发倾下一片阴影，整个人显得死寂无望。
陶陶没有任何愧疚感，她收回视线，刚好小米开车到了门口，她拾级而下，路过封衍时，一只冰凉的手碰到她，又飞速的撤回。
她隐约感受到男人的手指微微发抖。
“你不能这样不公平。”封衍绷紧下颌，极力不让声音泄露出任何真实的情绪。他抬头，看向陶陶，眼角莫名透出脆弱的潮红。
“同样的事，他做得，我就做不得？”
“不公平，这不公平……”封衍反复念着这几个字，像是说无可说，走投无路，偏偏发抖的声线，又流露出卑微的希冀。
哪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不过是看她是否愿意而已。
况且——
“我那时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