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少女的神色很奇怪，许是灯光的关系，几息中那双嵌在面容里的红瞳被切出裂纹，让她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似的，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沦为错觉。芙尔摇摇头重新勾住迪克。
“好像最近在举办舞狮赛，我们大概赶上了排练时间。”
他们迈入看热闹的人群，被迎面卷来的烟火气包裹。街上的人们洋溢着笑容，红色与橙色将四周点缀得犹如白日，叮叮咣咣的敲锣打鼓声乍听略显刺耳，习惯后却能闻出其中放松而欢欣的气氛。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被人群中嬉笑玩闹的大狮子吸去目光，只不过唯有芙尔一人知晓自己在看什么。
她曾经在这里接受过一个吻。
并非排练，而是搭起舞台的那一天。就在那家老式杂货店的门前，一脸精英模样的男人被挤得东倒西歪，还不忘护着她不被兴奋的观众踩到。
彼时窜进鼻腔的是糯米和山楂的甜味，哪个孩子手里的冰糖葫芦黏在布鲁斯昂贵大衣的肩侧，被她大笑着揭下。
待她拜托老板扔进垃圾桶，回头便迎上了一个温热而仓促的吻。
无法明言她的感受，芙尔记得的只剩男人在暖光中跃动的蓝色眼睛。
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少女转头望了望周围两人的侧脸，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早晚得把布鲁斯韦恩这条线打通，到时候就不用守着单方面的记忆和久攻不下的挫败感念念不忘了。
伴着绣球舞动的大狮子逐渐偏离了一开始的位置，人群也随之移动起来。迪克颇有先见之名的拽住她的手臂，避免冲散，可红头罩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很快便离他们越来越远。
见少女试图穿过人群拉着他，迪克皱着眉，揽过她的手臂敷衍地安慰道：“放心，他跟的上来。”
青年语意中的熟稔转移了芙尔的心神，她认真打量着身边人的脸提问：“我之前就有点奇怪……你和他早就认识吗？”
的确，想要瞒着她并不可能。迪克略微沉吟，一个不怎么光彩的思绪遛进了脑袋里，“怎么说呢，我们的关系比较复杂，牵扯到很多东西，有阴差阳错也有理念不融。也许他是因为我才……”
点到为止。
关于杰森本人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插入他们的约会，他很难不联想到自对方半年前回到哥谭后针对自己的言论，至于这其中是否含有其他？他并不确定。
但稍加误导女主角并非难事。
芙尔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她犹豫地，小声地凑到迪克耳边：“你们该不会……”
眉眼中漏出几丝挣扎的银发姑娘比了一个易懂的手势。
迪克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后沉默了。
大概率是考试考了零鸭蛋还被爸妈发现偷偷自己签试卷的，那种风雨欲来的静默。
本能的求生欲令芙尔慌慌张张地打补丁：“呃，你不要生气，我就是根据你说的进行一个合理的推……不！是我搞错了！但是这年头人的性取向总是飘忽不定的，也许多开发一下——”
被迪克瞥过来的目光燎起虚汗，她立刻闭上嘴巴，紧紧抱住他的胳膊笑得很是讨好。
青年不着痕迹地垂眸几秒，视网膜上倒映着少女胸前的暗纹，它们扭曲地堆在手臂周围，绵软的收束感与她毫不自知的笑容一起在他的耳旁点火。
挫败悄悄挠着他的后背。
哪怕自己不多此一举，这个姑娘也不会把红头罩的用意联想到浪漫关系上。
终是热意烧人，迪克抽出了自己的胳膊，隔上片刻才生硬地开口：“小芙，你在学校里应该有被搭讪过吧？”
一心希望对方原谅她的芙尔忙不迭地点头：“有是有，但去日本以前同学都觉得我的肤色和样貌很奇怪，即使有几个人和我说话也很快会被同伴叫走。”
她说到这，难得停顿了不少时间，才继续道，“之后的话，宝冢都是女生，而且我入学考试的排名很高，彼此都是竞争对手就更没什么交好的时机……或者说是我作为当届唯一的中国人，生活习惯不同，日文又不够好，她们自然不愿意和我多来往吧。”
要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对于迪克来说易如反掌。
银发少女飘忽的目光昭示着她内心思虑颇重，却不代表着她在欺骗他。青年抬手揪了揪芙尔的发包，最终还是看在时机不对的情况下没有追问——要对付她这种话说一半，剩下一半藏在心里的人，比撬开一个完全紧闭的心灵更难。
“指不定她们是想多活几年。”
在他几乎忘记还有个几千瓦电灯泡吊在身后时，红头罩带着一身燥意追了上来。芙尔即刻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呛声：“谁和你交好才要乳腺增生！”
“抱歉，”杰森扯扯口罩，似乎在人群里闷出了汗，他的口气毫无诚意，更像炫耀，“我的朋友都很好……即使这么说你也不可能懂吧。”
“你说什么！”
被戳中痛点的少女张牙舞爪就要往红头罩身上扑，幸亏迪克眼疾手快搂着她才不至于在大街上发生踩踏事故，而接收到大哥警告眼神的杰森也没收敛，偏头嗤笑一声，引得芙尔像只被激怒的大型犬在他怀里扑腾。
“迪克！”她目光灼灼地叫着他的名字，回首整个人挂在青年身上，“我的朋友就在这呢，你来证明给他看！”
已经有周围人投来微妙的眼神了。
更要命的是，他的好弟弟闻言几乎快绷不住嘲笑，迪克光从他幸灾乐祸的眼神就能解读出他心中所想——“朋友，你表现得整个哥谭市都看出来了她也以为你是朋友！原来万人迷格雷森也有滑铁卢的一天！”
这究竟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