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朵,不知为何是红色——
如同燃烧火焰、又如同石榴的红色花朵!
维多利加指着它:
“在这个工作室里只有它是红色。在满是灰色的阴暗房间中,小小的红色石头如同燃烧般显眼。如果你们是为了寻找炼金术才入境,无论如何都会伸手摸它吧?”
古雷温“啊!”了一声。
两名部下跑到彩色玻璃旁边,挺起背脊伸手准备去摸。维多利加制止他们:
“别碰。”
“为什么?”
“有毒。那些侵入者就是用食指摸了它才送命的。二十多年前,那里就被人下毒——利维坦死前下的毒。”
感到害怕的两名部下往后退。维多利加以娇小的身躯挡在他们前面,开始玩弄放在大桌上的实验道具,然后用力握紧细长的棒子。
“利维坦当然不可能不老不死。被入侵的皇家骑士团的毒箭射中的夜里,他的生命已经断送在这个房间里。但是为了某种理由,他的尸体绝对不能让人找到。因为那个必须带到死后世界的秘密,就隐藏在面具之下。他应该是逃进时钟塔里,再从工作室进入密室。然后才在密室里断气。找到他的尸体,也就是找到黄金,揭开炼金术的秘密。我来了,利维坦。”
维多利加踮起脚尖,以细长棒子用力按下彩色玻璃上的红色石头。一开始石头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在顽强抵抗,然后突然发出巨大声响——
鲜红如同鲜血的无数细针刺出,如同石榴花的模样——针的前端渗出紫红色液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数细针慢慢恢复原状。
维多利加再次用棒子前端用力施压。
这次则是彩色玻璃吱嘎作响。
吱——
吱嘎——
嘎嘎嘎嘎——
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同吊桥缓缓往上
另一头射入的刺眼金光,把阴暗的工作室染成鲜艳的颜色。所有的人都遮住眼睛抵挡那道刺眼光线。终于有人,然后又能一个发出呻吟,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事物,只能够傻傻看着。
那里……
无穷无尽堆积的金块,塞满从地板到遥远天花板之间的空间,眼前所见都是金色。
就在它的前方……
有个高大的人站在那里,摆出不祥的姿势,如同地狱入口的巨大守门人……
那是个戴面具穿大衣,相当高大的男子。两脚跨立,两只手臂向上摊开。他的身体上插着数不清的箭,经过经年累月的时光,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所有的人都不发一语,只有维多利加以兴奋的声音说:
“我找到了,利维坦。怎么样,是我赢了。”
说完之后,又以很高兴的模样说出准备好的台词:
“——汝是否很不甘心?”
尸体无法回答。
只能发出刺耳的声音,略微摇了一下。
维多利加来到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子脚边,抬头往上瞧。找到面具下方空荡荡的眼窝,暗自笑了:
“利维坦啊,令人畏惧的魔法师啊。我知道你面具下的真面目。哈哈哈,很惊讶吧?利维坦啊,我这就要把它摊在阳光下,揭穿一切。那么,各位——”
维多利加转身的模样。看来就像巨大的面具男子乖乖跟在她的背后。
“这是大约五十年前,一八七三年年底某天晚上发生的事。有人变了一个魔术。那是在魔术师之间称为blackart的魔术。黑色的物体加上黑色的背景,然后用光一照,人的眼睛便看不到。利用这种方式让骷髅跳舞、人头飞在半空中的表演,就叫做blackart。手法很简单,只要让穿着绘有骷髅图案黑衣的男子跳舞、让穿着黑色衣服,只露出一颗头的女子散步就行了。幻,你们在村里的公墓听到某个怪谈——‘看不见的鬼’在月色明亮的夜里,在空无一人的墓地奔驰。足迹从墓地深处——埋有非洲人的土堆附近,穿越墓地消失在某处……”维多利加睁开冷酷的绿色眼眸:
“那一天夜里,从黑暗深处有个黑色肌肤的少年,一个人跑了过去。那群非洲人虽然遭到杀害,却有一名少年在坟墓里面活过来。这就是‘看不到的鬼’的手法blackart。原本这种魔术是起源自有个魔术师使用黑人助手,他的身影融入黑色背景之中变得看不到。就在那一夜,公墓里发生相同的事……”
维多利加继续说下去:
“那一天夜里,从墓里复活之后不知去向的少年,在大约二十年后的某一天,突然回到村里。他是唯一生还者,也是唯一知道隐藏这个工作室里的黄金的秘密之人。”
维多利加的低声,让面具男子的尸体如同害怕什么似地开始摇晃。维多利加转头对着尸体轻轻伸出手:
“愚者啊。我知道面具之下的皮肤。愚者啊、愚者啊。如何,汝是否认输?”
维多利加即使掂起脚尖还是够不着面具男子,只能满脸通红地跳来跳去,夜月幻跑过来从后方抱住维多利加娇小的身躯,用力往上举。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抬起来的维多利加羞红着脸,双脚像是在挣扎抵抗,可是夜月幻却不打算放她下来。无计可施的维多利加只好就这样触碰正好在脸前的利维坦面具。
“我知道了。”
喃喃说了一句便用力拔下面具。
尸体的脸部已经蜡化,眼窝陷落变成两个凹洞,看不出任何表情。如同在呐喊中断气一样张大嘴唇,露出整个牙龈。那个绝望至极的姿势、惊恐的表情、如同恶梦的尸体。至于已经蜡化的皮肤……
如同皮革一样光滑的漆黑皮肤。
古雷温用力倒吸一口气:
“怎么可能……利维坦竟然是非洲人!?”
维多利加喃喃说道:
“正是如此,古雷温。”
然后瞪着两个大洞——眼窝,毫不害怕地说:
“终于见面了,利维坦。你一直都在这里吧?等待能够成为自己的代辩者、找到那个回忆录的人前来吧?我知道。你——赌上自己的性命参与苏瓦尔王国的国政,想要插手殖民地政策的人,其实是个非洲人。你一直隐瞒这件事,假装是怪异的炼金术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利维坦……不,现在已经无法知道身为异国人的你的真正姓名,但是我知道一件事——你绝对不是想成为暴君。你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要拯救祖国。赌上性命混入敌阵,对于遭到欧洲白人占为已有的祖国抱持灼热的爱,想要让祖国重获自由……出师未捷身先死,真是令人遗憾。这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所有一切都是一场梦,嗯……”
维多利加笑了。抱着娇小身体的夜月幻轻轻把她放回地上。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可惜已经死了。”尸体的嘴角似乎微微一动。利维坦的枯尸发出呻吟,如同是在告别。维多利加睁大眼睛仰望利维坦。
“这么一来,我……维多利加.德.布洛瓦身为愚者代辩者的责任已完了。再会了,利维坦。”
突然吹来一阵强风,钟摆也为之摇晃,只听见“咻——”一声,一阵狂风发出巨大声响。
尸体开始摇晃,然后像是巨木倾倒住后倒下……像是被堆叠的金块砸中而颓圮。
巨大的声响,以及成为粉尘扬起的尸体……夜月幻忙护住维多利加,抱紧她就地蹲下。
众人呼入几丝白色的粉尘气体。
“怎……怎么。”
除了夜月幻和维多利加,其余人晕倒在地上。
回头一看。
!?
乳白色的光晕渐渐形成一个人影,利维坦!!
“终于见面了,小公主殿下。”
“!?”
维多利加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的看着虚影。
“你是父亲大人的部下!?”
“父亲?!”
夜月幻有些发懵,维多利加的父亲,那个灵异部的部长当真拥有神秘?
“抱歉,尊下。”
利维坦大手一挥,夜月幻也便晕了过去,利维坦继续说到:
“尊下此时还未觉醒,迟则半年,快则一个月,尊下便会恢复记忆。”
维多利加有些发愣。如果夜月幻恢复记忆了,那他们的关系算什么?
已经十年了,在高高的塔上,当那份最初的温暖和感动渐渐的升华,超越了某个界限,化为了不可忘怀的坚固后,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当年的幸福生活中,那个人对她照顾有佳,那是她最美好的时光,她是最美丽的小公主,之后那个人突然的消失了,连同她的母亲,他的妻子……没人知道他们去向,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她从高高在上的小公主一下子跌落低谷。
她被送到了苏瓦尔王国的一个贵族家中当养女,贵族则是被他们修改了记忆。
在今后的十年高塔生活中,她独自居住在幽暗之深的高塔内。像是一个内心阴暗的人一样每日对着书籍,回想和那个人一起的幸福时光。
她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清冷,对一切都不在意的女孩。
只是再是性子冷漠,维多利加她也是一个正常的人,即使继承了那个人的血脉。她有感情,她知道什么是友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
时间最是公平,时间最是伟大,维多利加无法掌握时间,也无法超脱时间,所以她陷入了时间中,在时间的流逝下,在哪个幽暗的高塔上,她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感情,什么叫做爱情!
当那份感动突破了界限,她发现自己根本停不住它……
维多利加喃喃说道:
“你走吧。”
喀、啷——
面具发出声响。
炼金术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