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话才说到一半就停了。
原本充满自信的表情慢慢变得苍白。目瞪口呆,好像看到鬼一样,手指抖个不停。
古雷温一脸铁青,嘴巴又张又合,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柯蒂丽亚.盖洛……!?你怎么会在这里……?”
维多利加拿下印度风的帽子,以沉着的声音回答:
“……你看错了。是我,古雷温。”
丝绢般的金发轻盈飘落。
古雷温苍白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似乎对自己因为恐惧而不小心惊叫出声一事感到困窘:
“我、我看错了!”
维多利加完全不理会烦恼的古雷温,迳自抽起烟斗。刚到的古雷温也掏出烟斗点火。
两缕清烟朝着天窗袅袅升起。
古雷温如同以往一般开始说话。
在那一瞬间,云朵在轻风吹拂之下掩蔽太阳,遮住从植物园天窗倾泻而下的光线。然后柔和的日光再度射进,照亮夜月幻等人。微风吹过,令人联想到南国的大型树叶晃了两、三下。
“……教会义卖的德勒斯登瓷盘就这么消失无踪。警方虽然对现场的客人进行搜身,却怎么都搜不到。据说它有人头这么大,并不能随便藏在衣服里……”
古雷温看着夜月幻。口中滔滔不绝。夜月幻小声说道:
“我当时正好在现场,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每次都不看着维多利加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只不过是来这里找你这个目击者问话而已。这里似乎还有另一个人,不过我看不清楚呢。嘿……”
“一个发型而已?至于一直生气吗?”
“……”
古雷温没有接话,而是为了能够听清楚维多利加说的话,重新起身坐好,将左耳朝着她。尖锐的发型在来自天窗的阳光映照下,反射出金黄色光芒。
维多利加继续专心看书。从隐约可以瞥见的标题来看,似乎是她刚才提过有关东欧古代到中世纪历史的书。她正在忙碌翻阅这本以蝇头小楷写成的书。
维多利加突然抬起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幻。我说犯人就在你身边。”
“那个修女?”
“没错。”
维多利加点头回答夜月幻的问题,然后就像忘记他们两人的事,继续沉迷在书的世界里。
一旁的布洛瓦警官把夜月幻推开,硬是挤到前面:
“为什么啊?”
数刻的时间在静寂中流逝。含着烟斗吞云吐雾的维多利加突然抬起视线。
古雷温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正在等待维多利加注意到他们。维多利加从口中拿出烟斗,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macaron,剥开包装纸塞进樱|桃小|嘴吃了起来,停了半晌才开口:
“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的脸?”
“这个飞机头还在等你的答案,希望你可以把它语言化。”
“他还不懂吗!?”
维多利加一副打从心底受到惊吓的表情,看着古雷温的脸。
衔起烟斗吸上一口,再从口中取出烟斗吐口白烟,然后伸手拿了一个macaron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
“他可真的很笨……”
“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没有骂人的羞愧感,而古雷温则是被气得脸色铁青不发一语。维多利加随即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偷走瓷盘的犯人,一定是那个修女。古雷温你听好了,如果按照幻的说法,当他的同伴在修女的推荐下把小音乐盒拿在手上时,音乐盒突然发出声响解体。这是因为音乐盒原本的设计就是如此。同时从里面飞出一只白鸽,广场上的村民全都惊讶地抬头看着飞走的鸽子。但鸽子并不是从音乐盒里飞出来的。”
没有理会古雷温,维多利加又接着说:
“是从修女的裙子里飞出来的。”
随机又面相夜月幻。
“幻,你自己不是这么说过吗?理应谨言慎行的修女,却像个男人般张开双腿坐着——你觉得这件事非常怪异。修女之所以坐成这个姿势,的确有她的理由。因为她在两脚之间藏着某样东西。”
夜月幻试着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然后说到:
“大概是在双腿之间设置一个台座,把鸽子藏在里面。在客人把音乐盒放在手上时,便撩起裙子放出鸽子。只要配合音乐盒解体的瞬间,看起来就像鸽子从音乐盒里飞出来一样。然后趁着村民惊讶地抬头观看鸽子的空隙,把瓷盘藏进裙子里,再大叫‘盘子不见啦’之类的话。”
“没错。不过按照你的说法,修女的身上在大白天就散发出酒臭,看来似乎另有隐情呢?况且义卖会上的物品是属于教会的,卖得的款项也不可能让她占为己有。如此一来,即使把她列为嫌犯也并不奇怪。还有呢……”
“嗯。”
“告诉你,必须要好好调查修女的修女服和鞋子。你刚才说,隐约可见黑色皮鞋上面有白色污渍。根据我的推测,恐怕是藏在裙里那只鸽子的粪便吧。照理来说,位于修女长袍底下的鞋子,怎么会沾上鸽子大便呢。恐怕她也很难自圆其说吧。”
话说多了,维多利加似乎又感到厌烦,打了一个呵欠。甚至还“嗯……”地伸了个懒腰,带着眼角的泪珠,又回到书籍的世界。
夜月幻瞄了一眼身旁的古雷温。总是一得知真相就急着打道回府的古雷温,今天不知为何抱着胳臂,脸色阴郁陷入沉思。
“……古雷温?你怎么了?”
“伤脑筋啊!”
“咦?”
“啊、没有……没事没事!”
古雷温急忙回应之后便站起身来,慢慢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中途还回头,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还是抿紧双唇,消失在铁笼里。
“!?”
“…………”
“喀啦、喀啦、喀啦啦!”
电梯发出刺耳的声音,开始下降。
听到古雷温快步离去的脚步声在一楼大厅响起。待脚步声远去、重返寂静。
阳光又被遮蔽,风似乎已经停止,树叶停止摇动。
一缕细细的白烟,从维多利加口中的烟斗朝天窗升起。
夜月幻也沉默不已。最顶楼的植物园,就像这三百多年以来一样,包围在一片静谧的寂静中,犹如天上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