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人的表情是无法改变的恐惧和狰狞。
精致昳丽的脸庞,眉间带着些悲悯,目光忧郁又有些恐惧地看着舞台荒诞可怖的场景。
含着水的眼瞳像是一块黑水晶。
暗黑沉郁色调的剧院中开出了一朵暖色调的花。
诺曼眼中只有费姝,现在比起来好像那些以往欣赏的人偶艺术都不过如此。
最完美的作品已经在他手上了。
诺曼不是教徒,他这种人不会将希望寄予在任何虚无缥缈的东西上,但也不着边际地想,想必死后,他和费姝一定到不了一个地方。
这样纯白无瑕的灵魂会被无数天使接引着,然后日日伏在神明的膝上恬然安睡。
诺曼一定在看着他。
费姝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他真的已经尽力掩饰了,但诺曼现在仍然没有说话,费姝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诺曼到底是什么反应。
这种视觉的缺乏更容易让人陷入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当中。
诺曼是不是已经在考虑从哪里下手了?
如果在精神世界死亡,系统会判定他死亡吗?
甚至在考虑,被做成人偶痛不痛,可不可以先给他打个麻醉。
洁白整齐的牙齿咬着下嘴唇,原本略有些浅淡的颜色逐渐晕染得很深,像是要渗出血来。
但一向娇气的费姝,却因为紧绷的情绪半点感受不到疼痛。
诺曼比费姝本人更早一步发现快要被咬破的唇肉。
冷漠的医生拧着眉头,面对好几个国际刑-警老练盘问下都没有波动的心率和脉搏,却在这时候有些失常。
捏惯了手术刀的手立刻伸出,准确掐住费姝微肉的腮肉,迫使他张开红润的嘴巴,隐隐能看见乖巧卧在里面的舌头。
咬住下唇的牙齿自然也松开了。
另一只手挡在费姝双眼前:“不想看就不看。”
费姝因为诺曼突兀的行为愣了下,以为诺曼终于没了耐性要下手了,只能被迫张着小-嘴巴,微微抬起头,下垂无辜的眼睛缓缓漫上一层水雾。
诺曼本来只是想掐着人的腮帮子,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将修长的食指伸到费姝嘴边,第一指节逗弄似的轻抚费姝发红的唇-瓣。
费姝根本看不见,他纯粹是被吓到了,还以为诺曼在往自己嘴巴里喂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罪魁祸首还逗留着不肯走,下意识合了牙齿。
诺曼那双再精细不过的、属于外科医生的手被咬了,他本人却半点看不出愤怒或是惊惶,不仅仅是知道这只是精神世界的原因,“渗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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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曼的声音不像是在生气:“为什么咬人?”
费姝微怔,莫非诺曼刚才不是要杀他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一直集中的注意力略微分散,费姝就察觉到了唇肉的疼痛——如果诺曼不阻止他,他大概真的会把自己咬破皮吧。
所以诺曼是在阻止他弄伤自己吗?因为完美犯罪主义者追求完美的人偶?
费姝觉得嘴巴里有奇怪的味道,舌头下意识试探着接触了下,然后触电般收回。
好像是……诺曼的手指被他咬破皮了。
这是血的味道。
费姝怔怔的,乖乖把诺曼的手指给吐出来,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咬伤了一个外科医生的手指。
虽然是在精神世界中。
柔软的口腔内壁里还有奇怪的味道,费姝抿了抿唇,试图讲道理,又不知道道理从何讲起,最后很笨的嘴只憋出一句“谢谢”。
“还有……你的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怕我了?”
费姝避开诺曼的视线,生硬地扯出一个笑:“没有怕,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诺曼已经没有再掩饰下去的耐心了。
费姝喝下了他的血,这个事实让诺曼这只常年活在面具下的冷血动物都兴奋起来。
仿佛中世纪某种邪恶又禁-忌的仪式,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契约。
只有彼此知晓。
诺曼低低笑了一声:“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费姝背后密密起了一层小疙瘩,一种凉意从背心透进骨头里:“我……”他想说点什么辩解,却发现自己嗓音很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台上荒诞的人偶默剧仍然在继续。
台下却没有人再把视线挡在上面。
诺曼弓身,在费姝耳边说出自己准备已久的台词:“欢迎来到——木偶师的精神世界。”
*
费姝全身都没有力气。
他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浑身上下费姝能控制的好像就只有意识了。
费姝被高大的外国医生完全抱在怀里,娇小单薄的身体全然依靠着诺曼,像是一株被迫失去自主能力、只能靠别人精心供养而活的菟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