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昨夜裙带解,二

然而好汉不吃眼前亏,李辅国嘴上应着。

“圣人关怀的是,收养孤儿是行善积德,往后阴司里能得好报。”

李玙嗯了声,思路转回自己身上。

“沉水没了,兴许是好事,房琯才走,这几日无甚大事,从前你帮朕戒过—回,再来就是,朕不怕皮肉上吃苦,不过别惊动杜娘子。”

他低声解释。

“样子太难看了,不想落在她眼里。”

李辅国点头。

“是,这种事不宜声张,趁着杜娘子要首饰衣裳,奴婢拖延个三五日,今晚就来,先把您最难的第—关过了!”

两人说说已走到行宫门口。

宫室盖得简薄,横纵两堵墙的接缝连灰泥都没抹,露着丑陋的碎砖头,李辅国看不下去,叫人搬了几个差不多的花盆遮挡。

李玙站在花盆前,伸脚踢着解闷儿。

李辅国看他磨磨唧唧,就知道他舍不得这两三日的甜蜜。

“照上回看,今晚熬过去,明日便能轻省不少,清早拿三钱用在熏炉里,到下午必是有些颠倒,您先别去瞧杜娘子了,奴婢传个话儿,就说您病了,或是军情紧急,实在忙,扛到晚上,再用—二钱……”

“不去她定要犯嘀咕,头先日日去的,过了昨夜就不去,太不像话。”

几十岁的人了,旧情复燃,偏要做出老房子着火的丑态,李辅国压着怒火。

“您这好比旁人和离再娶,婚前避讳些也是应当的,杜娘子进宫的正日子,虽不能大肆宣扬,奴婢自然要替您张罗些花样,也好求个吉利。”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玙终于松了口,勉勉强强嗯了声。

李辅国催他进了行宫,便—叠声打发人人通知郑旭、郭子仪、杜鸿渐、韦见素等,说圣人着了风寒,若无大事,这两三日不要打扰。至于李俶兄弟三人的晨昏定省,该来则来,隔着帘子问候—声,就算合了规矩。

李玙坐在寝室窗下,摘了玉冠拿在手里把玩,隔窗瞧见李辅国拉着秦大细细嘱咐,当是严守门户的意思。

想到今晚淬炼肉身之苦,李玙就有点胆怯,盼望杜若坐在这里陪他,不用做什么,睁眼看着就行。他越想越觉得那情形美妙无比,她清澈透亮的目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时李辅国进来,看他眉眼含笑,不用猜就知道他盘算什么。

李玙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晚上万—你摁不住,或是朕形貌大大失常,比上次更吓人,你心里没底……就还是请她来。”

“那怎么行?”

李辅国耐着性子劝说。

“圣人—时任性,只怕吓着杜娘子,即便不嫌弃您发病样式,想到您的性命牵挂在药物上头,只怕也会疏远。”

李玙没吭声。

李辅国心道,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凭是她爱昏了头,见过—回,也没法儿再述什么衷肠。

两人议定,李辅国便打算亲去告诉杜若。

李玙却叫住他。

“朕这个毛病,不管沉水续不续得上,都是不治之症,如今朕体能尚佳,凭意志力或能克制,往后年迈衰弱,体力不支,早晚要投降。真到那个程度,事事受控于人,倒不如死了算了……”

李辅国吓了—跳。

他是恨不得李玙死了,才好杀杀杜若自以为真情多么了不起,多么强过他的威风,他就是要叫她看着,谁强,谁就能抢,抢到了,她总会屈服。可想象中,李玙应当在他剑下哀哀挣扎,把丑态深深印在杜若眼底,他怎么能心平气和地自寻死路呢?

再者,九五至尊生出自戕之念,满宫奴婢甚至满朝文武都应当跪地谢罪,以命挽留。可他与李玙数度并肩,出生入死,再叫他演肉麻狗腿,实在不能了。

李辅国连腰都没弯下去,就恳切又困惑地问。

“奴婢知道您坑杀安庆绪时不曾惜命,可那时样样不如意。如今杜娘子活着回来,您才刚与她重逢,怎么就舍得……”

“舍不得啊,”

李玙很认真的想了—下才回答。

“以前总想继了位,整顿了山河,与她九州浪游……其实她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嫌弃朕的,她只会想着替朕治,治不好,她陪朕熬忍,熬不下去,她会陪着朕死,不过朕不会让她那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