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人傻,割开了掌心才想起我是长安人,恐怕跟他的血肉犯冲,又舍不得割我,更不可能去割星河的小儿子,来回愁了好久,说……”
杜若有点得意,举着李玙的袖子遮住脸。
李玙用力抓着她的手腕。
“他说什么?”
杜若的脸在袖子底下竟然胀红了,咬着下唇期期艾艾解释。
“说要是把我治死了,他也不管什么阿布思的恩情了,就陪我一道去。可是没事啊,我现在好好的,走路没有一瘸一拐。”
李玙从没想过要听她亲口说这些,喉咙翻滚起热辣辣滚烫的玩意儿,说不清是吃醋还是自恨自悔。
是他教杜若的。
指望马匹在千军万马中认出你,拼了命地回来救你,不能靠鞭子、匕首,而是要与它对视,帮它洗澡,跟它玩耍取乐,信任它,也博得信任。
他不能遏制去想象杜若‘驯服’蛮子的画面,无比地渴望细节,自尊心又不允许他问出口,只能嘀咕。
“字都不会认的蛮子,一本医书没念过,你也敢让他下手治!”
杜若轻俏地哼了声,撞上他愤愤目光,有些得意,也心痛,小心翼翼,但掩不住好奇的样子。
“那只有我跟他,不治就死了,照你说,我便不该让他碰吗?”
李玙忽然心虚了。
他当初便是从阿璘手上抢的,倘若没有他操纵摆弄,杜若本该落选,那难说柳绩会不会退掉杜蘅的亲事,与杜若结亲。
总之不管是谁,官职多么低微,都不会让她涉险,不用学骑马,更不可能随同罗军去到西南西北,被马蹄踩断脚踝——单说肉身之苦,杜若所受,比他不相上下。
可他是自甘自愿的。
杜若呢?
全是受他拖累。
李玙端着她的下巴,认真道,“自然应该,保住性命最要紧。”
“不是。”
杜若挣开他的把控。
“你真的不生气?你不是还要比……谁厉害?”
李玙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小娘子从前百般伶俐,贴心贴肺,不叫他烦恼一刻,如今心都飞了,就非要问个究竟。
他情急道。
“比比比!赢了如何?赢了你不随他去?”
她目光往下出溜,像是看□□,又仿佛只是沉思着垂了头。
“……当真比我强?”
杜若想了想,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刮了下,却是答非所问。
“阿玉说,未必就是年轻的好。”
“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
这下李玙真生气了,扳正杜若的肩头,急急大吼,“她纵是从前再如何见多识广,这二十年全在圣人身边,能……”
他忽然明白过来。
“是你把杨玉带走了?!”
“你就在马嵬坡?你就这般沉得住气,不出来见我一回?”
杜若笑眉笑眼觑着他,两手熟练地拈着磋磨,看他火气一点点散了。
“你做你的正经事,我何必出来烦你?”
“啊?”
李玙脚趾指尖麻麻软软,声气儿都虚了。
杜若贴着在他心口蹭了蹭,坦然道,“万一你分了心,输给太上皇,我岂不是抱憾终身?”
这是——承认,接受?
“我要你长长久久地活着,做我的赤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