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都招!朔方大营吃住而外,一个月给三百个大钱;元帅府给五百个,不过小郎君您就别去了,就您这身子骨,两头都扛不住。人家说广平王年轻,能折腾,黑灯瞎火点着灯还练哪。”
“我不当兵,年纪一大把了,就是读了几本书,来瞧瞧有没有位置。”
“那肯定有的呀!皇帝在这儿,你给他捧墨盘,也是个官儿么!”
杜若给他说的笑起来。
“老丈,元帅府给钱多,您家小子怎么不去元帅府呢?”
“这个嘛,”
掌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朔方大营,郭子仪将军,仆固将军,我们灵武人都知根知底,皇帝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谁知道他安生打仗么?万一又是个夹着尾巴跑的。老辈子夸了几十年,说太上皇英主!到了呢?我如今是看明白了,家门口的最好!”
杜若一时语塞,闷闷扒拉完了饭粒,回房倒头大睡。
夜半杜若醒过来。
窗子没关严,风凉凉的灌进来,吹得她打寒颤。
隔着一条细细的窗缝,刚好能看见金盘似黄澄澄的大月亮,挂在只剩骨架的行宫上方。浓酽酽的夜色里,那殿宇的实体在否全不要紧,只要轮廓支棱着,就仍与明月构成一幅好画儿。
——这不就是她的屏风吗?
只缺一个裙裾飘飘的丽人,仰头举起团扇。
杜若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儿,索性起身点燃烛火,对着镜子换了短襦长裙,点了胭脂,镜中人发髻光秃秃的,竟有些像韦氏。从前喜爱的簪环早已流散,手边只剩一支金质嵌珍珠宝石蜻蜓发簪,硕大的蓝宝石做蜻蜓肚子,金丝网翅膀上镶嵌珠粒,纤毫毕现。
行宫的守卫相当简薄,最外头一层是才附近招募的乡勇,听闻杜若从长安来,乃是从前太子府的女官,大喇喇放她进了门,边引路,边纷纷往她脸上瞟,慨叹长安人真是好看,随随便便一个女官,就美的神仙妃子一般。
到门房等了一会子,新提拔的内侍在外恭顺地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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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郎官,就是这位,叫……”
一道粗嗓子斜刺里打断,“铃兰姑娘!”
杜若迎到门边。
匆匆赶来的秦大只觉天灵盖寒光一闪。
“良娣!您怎么……?”
没半刻李玙到了跟前,光脚单衣,长发披散,隔一道门槛呆呆看杜若。
她变了。
皮色黑了,必是出门没戴幕篱,肩膀打开了,昂扬地端着,腰上竟还挂了一把匕首。
离开太子府对她来说不是浮萍浪迹,而是天高海阔。
李玙诧然意识到一个糟糕的事实——杜家完了,李唐风雨飘摇,他再没什么她要的,凭什么求她回头?
梦里叫他赤奴的小娘子,早走到千里之外了。
“原来我是笼中鸟,你才是天空翱翔的鹰。”
打发了闲人,李玙满腹委屈怨愤,重重往桌边一坐,手边刚好有一壶门房喝剩下的陈年大叶茶,他一口接一口猛灌。
杜若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开门见山了。
“阿史那很厉害,你要当心。”
听到这个名字,李玙明显顿了一下,苦笑着点头。
“交过手了,不过王图霸业,他不是为你,我也不是。”
——那可不一定。
杜若眼眸一闪,仿佛是遮掩地问,“你用了多少沉水,身上的伤呢?”
李玙竖起一根食指摇摇晃晃。
“何必再提,你知道了,徒然伤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