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死在一处!”
“不能留!”
郑旭拧着眉头下了定论,大手一挥。
“埋坑做饭,手里有的山羊野鸡子全煮了!人人吃饱,不准苛待俘虏!吃完日夜行军,尽快赶回长安!”
阿布思大出意料之外,郑旭没让他说话。
“什么时候了!死这儿连个埋的人都没有,至少回兰州买双鞋!”
星河感动不已,深深福身。
“多谢将军。”
郑旭若有所思地摆弄着头盔上的大雁翎,用一种轻微的声音说,“可是小叶护得在我马上。”
星河用身体挡住轻波,愣愣地有些发懵。
“是你……”
她回想起来。
当初杜蘅生闻莺,她初次登门,就是这个人守在杜家门口。她难以置信当初那和煦的骁骑尉如今握着她全家性命,泪水汪汪洒洒,纵然两臂被阿布思紧紧圈住,还是使劲儿用腿踢他,调门儿拔得老高。
“你说你也有儿女!你也有儿女!”
轻波有些吓破胆的样子,双手紧紧揪住星河的衣摆,可是阿布思的目光一扫,他立即清醒过来,反而去安慰星河。
“阿娘,让我去罢,过完年我就六岁了,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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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兰州时,阿布思背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王太医换药的频率从一天一次提高到了四次,但他昏睡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他能扛到长安吗?”
星河背对阿布思,用极低的声音询问,王太医靠辨别唇形才读懂每个字。马车正走在一段颠簸的路上,石子硌得车厢左右晃荡。
两个人脸凑着脸,眼神都对不拢。
“越快越好,他需要彻底休息,用好药,我这儿的不够,兰州城里估计也没什么像样存货。”
王太医拍拍药箱遗憾地摇头,然后轻敲车壁。
马车停了,星河本该说句‘多谢’,可她匆匆望了一眼阿布思,果断道,“你带我去见郑旭。”
她举高被绳索交叉捆绑的双手。
“他活着向皇帝请罪,你们才有功劳,你带我下去,我跑不了。”
王太医到底没敢,独个下去,但把郑旭领了来。
“王妃……”
隔着一道门,星河压低了嗓子吼他。
“你想领功就让我下去!我给你绑成这样,还能跑了不成?再说,我儿子还在你手里!”
郑旭服帖地开了门。
星河绑着手出溜下来,利索得像条泥鳅。
“将军!”
她落地就放开嗓子。
“请将军带三五十人,快马加鞭先行出发!拖着这几千人太慢!阿布思如果死了,将军只抓到我和轻波,龙池殿上有何颜面请功?”
郑旭慢吞吞看了她一眼,像是别有深意。
星河发了急。
“哪怕让他进了长安再死呢?!”
“那个来救杜良娣的人是谁?”
这话一出,星河顿时做贼心虚地避开了眼神,郑旭倒愈发来了兴致。
“杜良娣就藏在同罗军中,这事儿初听古怪,细想倒也合理,当年长安便传言,奉信王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服膺太子,这几年太子闭门不出,安禄山才敢踏只脚欺负奉信王。”
星河目光冷冷地。
“她怀里抱着叶护之子,同罗数千勇士,谁都能救她。”
郑旭稍微一琢磨,没反驳,反而用眼神扫了扫官道两侧起伏的缓坡。
“嗯,确实。不过奉信王伤重难愈,王妃想尽办法不得要领,杜良娣却只隐隐绰绰跟在后头不肯露面,这情分就差了一大截啊。”
“二姐,跟着的?”星河惊喜,又有些失望。
“太子还在等她。”
郑旭道,“我自然不会赶尽杀绝,看见了也当看不见。可她怀里那个孩子到底是犯官逆子,还是……?”
星河听出他话里有话,可是想不明白。
“小叶护生在石堡城大捷之后,曾跟随奉信王上殿领赏,头几年还出入过宫廷,肯定遮掩不过去。至于小的,程千里将军上报俘虏妇人孩童各一,我若指称该妇人乃是太子良娣,孩童乃是宗室血脉……”
郑旭来回踱步,沉沉提醒她。
“以杜家与太子的关系,要鱼目混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