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尽粮绝,根本走不远,难道投降了?”
“如果是我做头领,就投降。”
阿史那黝黑的手指捋了捋大白马的鬃毛。
“命要紧。”
——可是阿布思宁死不屈。
杜若的心砰砰乱跳,燥热得挽挽袖子。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带我找!”
明明中间还夹着一个星河,她偏是这样决绝,阿史那不高兴,面上却愈发殷勤,扶杜若上了马,对着长安方向啪地一甩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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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旭这回真是志得意满,弄丢了杜若和阿史那,满以为只能滚回去承受真龙怒火咆哮,没成想一回营,阿布思竟主动走出来了。
“奉信王别来无恙啊!”
郑旭慢慢扫视对面五千人。
武将都喜欢敌人折节屈膝的场面,享受猫耍弄耗子的乐趣,郑旭也不例外。
更何况第一回离京办差,就挫败了拔下石堡城的同罗铁骑。
这份儿荣耀,别说左右卫、左右骁卫、羽林军那群坐而论道的世家将军要垂涎三尺,就算拿安禄山和哥舒翰来比,也是光彩万分。
郑旭才要放两句狠话展示气魄,忽在奄奄一息的将士中看见星河。
身后王太医嘀咕。
“简直胜之不武!他哪是打赢的?分明是背靠李唐,把人耗死的!”
秦二嗯了声,唯恐他听不见。
“这兵让我带,也能赢。”
郑旭面红耳赤,语气软下来。
“下官仰慕同罗铁骑久矣,这回,也不是我赢了您……其实奉信王与安禄山的矛盾朝野皆知,为您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屈的人不少。安禄山嘛,仗着相爷欺负人不是一天两天。您叛唐北归,正如了他们的意!”
“输就是输,何必细论输给谁。”
阿布思反手握住星河,语带恳求。
“将军如此客气,我便向将军讨一个人情。我跟你回去,同罗部回去,但是我们的妻儿,能否放一条生路?”
星河猛地一挣,腕子上套的瑟瑟闪闪发亮。
“我不走!”
“皇帝糊涂,奸臣刻薄,安禄山一心要灭同罗,我们回去定是个死字。这群孤儿寡妇,拢共一百多个男孩,就算报仇,能掀起什么风浪?单是在这种地方活下去……”
说到这里,五千人齐刷刷看了看铅灰色的天幕,唰地一响,全扔了兵刃。
“请将军抬抬手。”
“霍!”
郑旭惊声叫出来,快步赶上,两手往前一托,垫住了阿布思的膝盖。
“不瞒您说,要您的女眷妻儿,是圣人金口玉言……”
“什么?”
阿布思才站起来,脚底就一个踉跄。
“他就这么狠……”
郑旭喘了口气,艰难劝说。
“您与安禄山没真打起来,没折损国朝的兵马,罪过有限。再说您的功劳远远大过他,如能将功折罪……您回去,好好向圣人请罪,诚恳些!您不知道安禄山在圣人跟前多么服帖,穿女人裙子,叫贵妃亲妈,什么肉麻来什么!”
阿布思轻蔑地哼了声,口气倒是更随和了。
“郑将军,换您行吗?”
“我……”
郑旭眼梢扫着星河,看她气鼓鼓的,就像当年在杜宅门口教训混账仆从时一模一样,他稍微一代入,就烦闷地摘了头盔。
“走罢!”
同罗人的鸟皮靴都吃尽了,光脚裹破布踩在结冰的地上,脚踝冻得黑红淤肿。
郑旭指了指驻阵军里头几个得用的都尉。
“把奉信王铐上,跟王妃关一车,将士们十个编一组,手脚串成串绑起来。至于女眷……”
他说一句,星河胸膛的起伏便加重一点。
风越刮越大,冰屑飞沙遮天蔽日,刮得人脸生痛。
整个世界由青灰而至灰黑,像个迅速缩小的冰球,从四面八方挤压人群,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鬼地方又要刮冰风暴了,几千人抱团还好,百多人留下,没有营帐、马匹、粮草,就是死路一条。
同罗妇孺听郑旭许久没有下文,低低的呜咽汇聚成哭嚎嘶喊。
“带我们走罢!”
“没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