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女子今有行,一

双方僵持。

秦大灵机一动,掏出昨日从御马上摘下的装饰品,一件件披挂回去。

金绞丝辔头、银杏叶子形状的翡翠垂饰,一大串一大串墨绿色火珠,象牙雕的障泥……还有金银绞丝的马鞭,手柄上镶嵌硕大的鸽血红。

打扮好的御马光彩夺目,不耐烦地打着响鼻,踹着蹄子。

看在百姓眼里,这份儿不耐烦,才是帝王家该有的气性!

整条街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再次打量李玙。

认真定睛这么一看,原来太子真是个大帅哥!

身姿挺拔、举止利落,年纪虽然大了一点,面容憔悴了一点,但眉宇间满是令人安心托付的诚挚和勇武。

“太子殿下——”

一个满头白发的阿婆率先沙哑着嗓子喊起来。

“人家都说皇帝跑啦!咱们太守也跑啦!都没人管啦!您,您怎么想起上我们这儿来啦?不会是安禄山要来了吧?太快啦,我们家还想吃个团圆饭哪!我孙女嫁到安定郡,下午才能到!”

大家伙儿惴惴不安地等着李玙的答案。

“孤不走,孤要夺回两京!太守几时跑的?”

“才,半刻钟吧——我们早上一睁眼,四面城门就都开啦,他呀,带着他手底下十七个官儿,两百多号兵,全跑啦!就从西门出去的。那边山上有前朝的老寨子,山高林密,好躲。他们有马,我们也撵不上!只能捡点儿他们没带走的米面,这世道,能活一天是一天啦!”

“好个薛羽!”

李玙恨得咬紧了牙关,陡然提声。

“左千牛卫听令!”

几百人精神一振,齐步出列。

李玙振臂点将。

“着广平王李俶接任左千牛卫大将军!去,提薛羽的头来见孤!”

“儿臣——领命!”

李俶转身环顾一周,人困马乏的队伍里,独有林冠麾下左千牛卫的斥候军、驻阵军、轻骑兵,军容尚算整齐严谨。

他沉着地圈起手指塞进嘴里,只听一声响亮的呼哨,骑兵卷起风沙拔地而起,闪电般直冲西门。

满城百姓久久不能动弹。

“……太好啦……不用死啦!哎呀不用死啦!”

人群终于找回语言,继而爆发出变调的欢呼。

“太子圣明!李玙圣明!”

在他们热切目光的盼望下,李玙率队缓步入城,在太守官署安顿下来。

果儿带着章台等内侍,拆散御马身上的珠宝玉石,向百姓购买粮米,埋灶做饭,大伙儿吃饱了先睡,掌灯后爬起来,将好李俶也回来了,兄弟三个一起觐见,墙上已挂了幅简易舆图。

“新平郡太守跑了,安定郡多半也差不多。这两处都是关中进陇东的门户,共同控制泾河河谷,倘若失守,安禄山就能沿着河谷杀入陇东,则我李唐北边江山尽入贼手!”

李玙看着地图喃喃自语。

李俶道,“儿子已把薛羽的头颅挂上城墙,写了一道告示,说他弃城而逃,罪该万死,待上报朝廷后再诛他三族。如此这般,当能起到威逼作用。儿子想,从抓回来的官员当中利诱一番,提拔起几个人,兴许能顶一阵。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练兵。那个徐三波,自家都没打过胜仗,安禄山真来了,他顶多硬扛,使不出别的招儿。”

“嗯……”

李玙收回投向地图的目光。

“孤手下缺乏人才,不得不揠苗助长!眼下顶顶缺乏能领兵的将帅之才,次要能发布敕令,协调州府的中枢相材。大郎打算走哪条路线?二郎、三郎呢?”

三人齐齐振奋。

李俶满头满脸都是血污尘土,看起来最不成个人样儿。

但烛光把他半边侧脸烘托出一股宗室子罕见的强硬、严肃气质,就和弟弟们拉开了巨大的差距。

“请阿耶狠狠地用儿子,把儿子当一柄要磨砺的刀!去冒险,去征服!阿耶!让儿子跟徐三波一道镇守新平郡罢!这个太守,儿子能干好!守住陇东门户,等阿耶大军再出河谷,重返关中!”

李俶热血沸腾,惹得向来沉稳的李儋也受到感染,跟着喊了声。

“阿耶,我也能打仗!我没把握镇守偌大城池,可是在大哥麾下做个兵马使,做个冲锋官,可以的!不过我想先随您去灵武,等您安顿下来,再回来帮大哥。”

“好啊!咱们兄弟俩齐心协力!”

李俶回身,一巴掌重重拍在李儋肩上。

李倓眉毛微微一扬,立刻低下了头。

李玙敏感的问。

“三郎呢?国家陷入战乱,李唐社稷危在旦夕,不过风云际会之时,向来是英雄豪杰表现的舞台,三郎就没有抱负吗?”

“呃……”

李倓下意识顿了顿,小心翼翼道,“阿耶是,打算在灵武登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