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娘子,你别担心三哥,他的伤方才我问过了,不妨事的。这一两天疲累过度,歇歇就好了。你跟我去罢!圣人与三哥分兵而出,一西北一西南,就算安禄山人马再多,亦不敢拉长战线遍地开花,要么追击圣人,要么与三哥交战,唯有江东安稳些。”
“分兵?可总共只有两万兵啊!”
杜若握住衣带的手在身侧一紧,只听李隆基优哉游哉地开了口。
“照杜娘子看,这两万兵当如何分?大头给太子,还是给阿璘?这个时候,谁兵多,谁的命就长,你想想清楚啊。”
杜若脑子里顿时乱了套,数字和刀光交替,闹得她心口狂跳。
一会儿是阿布思说,圣人故意把皇甫惟明的河西兵交给哥舒翰带,开战前非得熬鹰似的把兵给熬熟了,不然指挥不动;一会儿是圣人逼迫三万同罗兵与七万五千河西兵争先冲锋,看谁先下得了决心,踩着同僚的命拿下石堡城;一会儿是安禄山麾下十七万渔阳铁骑;一会儿是长安百万人口毁于一旦。
李璘的神色黯淡下去。
他本来是个潇洒的年轻人,对帝国的风雨飘摇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方才圣人突然说要启用他去江东,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西湖泛舟,负剑执酒。可是杜若的犹豫刺伤了他,他想挪开视线,给予她足够空间,但电光火石间,脑海中已浮现出另一道成熟而富于魅力的身影。
他比得过吗?
他有足够的时间追赶吗?
李璘缓缓转身面对李隆基。
“儿子虽然遥领江东多年,但从未仔细参读过郡县州府的往来信函数目,亦无相熟官员,骤然亲身前往,即便手持圣旨,恐怕政令也难通行。儿子想向圣人讨一个人。”
杜若吃了一惊。
李隆基轻快地抬手,“朕准了。”
杜若急得向前一步。
“圣人,民女不愿意!”
营帐中鸦雀无声,杜若和李隆基久久对峙,杜若眼底酝酿着澎湃敌意,李隆基却气定神闲。
只有杨玉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李璘。
这位即将被推上前台的皇子,完全没有意识到命运的陡然转折,还沉浸在微不足道的个人烦恼中。
李璘憋得如鲠在喉,眼底酿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开元二十四年至今,他向杜若表白过三次,被拒绝了三次。
他以为他在一众兄弟中率先提出册立正妃已经是很有诚意了,以为他闯进忠王府问她的安危已经是很体贴了,以为七年后还能与她偶遇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了,然而……
在她眼里,他还是不配与三哥相提并论。
“殿下……”
杨玉担忧地唤了一声,想要解开这个阴差阳错的死结。
“杜娘子误会了,我要的是杜思晦。”
李璘霍然起身,掉头就往外走,在擦身而过时丢下一句话。
他的面孔生冷坚硬,透过他胳膊上薄薄的衣料,甚至能看出因为气恼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杜若愕然,而李隆基心满意足地笑了,挺直腰背,抬手抹了把雪白的眉尾。
“多谢杜娘子仗义相助,不然,阿璘恐怕不肯乖乖替朕绊住太子的脚步。现在好了,就算安禄山不经打,这场仗,拖也能拖到太子油尽灯枯。”
作者有话要说: 老狐狸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