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担忧地向营帐内望了眼。
“伤得太重,又耽搁了,偏事儿这么急,太医手上也没像样的药材。”
果儿道,“我去圣人院子瞧瞧高爷爷,他年纪大了,方才郑将军那一脚可够他受的。”
秦大颇为赞许。
“很应该。郑将军下手太狠了。咱们虽然各为其主,说到底都是为了大唐,并非图谋拥戴太子能得的好处。高郎官待太子府不错,方才亦未痛下杀手。可惜五儿却白舍条命了。”
果儿饶有兴味地在秦大脸上刮了一眼,确认他并非反讽,便笑笑走开。
果儿举步迈进门槛。
夜色愈加浓重,连月亮也被云遮住,显得院落冷清荒芜。
果儿背着手顺石板路徐徐前行,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方才李玙与贵妃对峙,他担心冲突激烈,闯进来助阵,刚好听见贵妃尖叫。
那一声喊的是‘若儿回来不肯见你’。
未死,才有不肯见之说;真的死了,当喊‘若儿纳你命去’。
倘若贵妃意在扰乱李玙心神,当指称杜若死不瞑目,如张秋微一般,指责李玙苛待杜家,辜负杜若,以至鬼魂寻仇。
……何必称她未死呢?
果儿眼角一抽,手扶住道边桃树站稳,不敢相信这个可能性。
如果杜若真的没死,整整七年,她在哪儿?
难道,方才贵妃那声并非威吓李玙,而是喊给活人,喊给杜若听的?!
——她就在这儿!
月光下,夏虫嘤嘤嗡嗡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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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手捂心口盘腿坐在檐下的高力士抬起头,看见果儿全无昔日内侍卑躬屈膝姿态,亲历过战斗的身形坚实沉稳。
他一张老脸涕泪纵横,想到方才李玙三次自称‘朕’,气得眼角直跳,话音夹着倒抽气,听起来格外老迈。
“……他还要如何?”
“太子命奴婢来瞧瞧高爷爷的伤势,倘若实在厉害,就请太医来断断。”
“些许外伤,受也就受了!”
高力士甩开铃铛搀扶,用横刀做拐杖支撑沉重的身躯站起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自然盼着改朝换代。哼!当年圣人身边得用内侍不止十个八个,却都替他抵挡刀剑死于非命,独我熬到他登基称帝。你可知道为什么?”
果儿沉默了片刻。
“愿闻其详。”
高力士刷地撕开衣襟,傲然露出疤痕累累的胸膛,那翻开又结疤的皮肉犹如树之年轮,印刻着他曾为帝王赶赴过的刀山火海。
果儿扫了眼,声调波澜不惊。
“高爷爷说笑了,当年圣人是搅动了风云,令山河哗然变色,可那风云从未出过大明宫。至于太子改朝换代,却不是靠煽动这区区两万人就能成事的,他得调遣全国兵马,征用江南米粮,与封疆大吏,还有节度使们掰手腕子。您说,在这堆活儿里头,我是不是比您强呢?”
高力士的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果儿笃定地站在正房门口。
在他身后,高力士气喘吁吁却无力反驳,铃铛握紧了刀鞘却不敢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