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李隆基就是这样,哪怕封号仅仅是玩笑般的临淄王——大明宫里的贵人,谁能知道临淄在什么地方?!可是他却敢在闹市当众牵住武家儿郎的马匹,义正辞严命令他下马为睿宗李旦告罪让路。
事后李隆基向高力士道,“我与他地位不能相较,然而天道在我手里,我便如虎添翼。”
今日的天道在李玙手里。
李隆基抛下百姓私逃,即便是他带出来的官员将士,也没几个心里服气。
诚然,叫他们上阵迎敌,他们必要互相推诿。
可是,倘若圣天子也如他们一般只会夹着尾巴逃窜,甚至逼得他们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那——为何还要尊奉李隆基做这个圣天子?!
为君王者,不就是要行他人所不能行吗?
他可以荒唐,可以昏庸,可以错,可以败,却绝不能泯然众人。
越是山河倾覆的时刻,他越应该站出来,高举旗帜,振臂一呼,喊出那些别人都以为万万不可能,只有他深信一定会去到的未来!
“你——”
高力士喘息断续犹如垂死的猛兽。
就在这时,果儿从小院侧后方绕出来,态度非常镇定地走到李玙跟前,扶了扶帽子,恭敬地垂眼欠身。
“太子久候了,圣人请您进去。”
又朝高力士。
“高爷爷,圣人说他歇了一会儿,好多了,太子进去无妨。”
他穿戴与五儿一模一样的正五品内侍朝服,乍看起来,就像圣人又差遣了个人出来传话。空气中难以忽视的紧绷终于稍微松动,人人卸去-->>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千斤重担,肩膀骤然松弛。
高力士难以置信,才要说话,就被郑旭狠狠踢在下巴上。
李玙嘴角勾出一丝浅笑。
柴扉摇摇欲坠,一伸手就能推倒,可他反倒不着急了,弯腰趋近高力士,甚至替他理了理打斗时挣乱的衣领。
“阿翁,舍得杀朕吗?”
李玙侧头,睥睨地望了他一眼。
“朕不杀他,也不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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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里。
杨玉枯坐的身影动了动,收回凝视着星空的目光,拿起玉梳慢腾腾顺了顺耳后垂落的一缕秀发。
听见身后响起脚步,杨玉没回头,“……殿下。”
烛光摇曳着扑地熄灭,只剩一截月光在地板上投出青白的光。
李玙从破碎的明暗中大踏步走出来,无视活生生的杨玉,目光在房中逡巡,眼底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癫狂。
“殿下不如坐着等一会儿……”
杨玉再度望向苍穹,只见银河如练,牛郎与织女遥遥隔河相望。
“七夕快到了,殿下,还记得若儿的生辰吗?只因殿下名讳,若儿最爱玉兰花型的装饰,尤其一对深红玛瑙玉兰簪,须臾不曾离身。”
李玙没理会,直直望着杨玉深V形状的背影。细细一捻纤腰,与当初郯王府选秀时并无两样。七年前他常入宫代替圣人宴请八方宾客,会见番邦外国使臣,事后去长生殿汇报细项,偶然遇见杨玉。
李玙从前不曾抬起眼眸直面惠妃,但对杨玉,却因总听杜若提起,而很难将她当做君父妃妾加以避讳。相反,每当听见她与圣人轻快俏皮的打趣儿,总会奇异地感到熟悉,仿佛岳家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