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非常虚弱,手指不住地颤抖,几乎搭不住弓弦。
可是他眼底却渗出一丝少年人绝不该有的狠辣,仿佛跌入陷阱走投无路的猛兽,宁肯头撞南墙自戕而死,也绝不忍受被猎手绑缚,剥皮抽血的羞辱。
“滚,出,去……”
李玙一字一顿,细弱的尾音从齿缝间艰难爬出。
裴让吓得屁滚尿流,发誓再不寻李玙的晦气。
可他却不知道,在他走出宫殿的那一瞬间,李玙手中弓箭跌落,对邓国夫人说了一句话。
“我能不能不姓李?”
从那一天起,李玙忘记了曲乐和诗赋,专心习练弓马,日日早起不缀,直到两个月后王皇后骤然身逝。
宫里�传说,第一个发现王皇后尸身的就是李玙和李璘。
好奇的裴让很想问李玙,死人是什么样子?却不敢,怕被他当做挑衅。
一日经过校场,裴让意外地看到李玙解下辔头和马鞍,脱了鞋子,赤脚跳上光溜溜的骏马,靠徒手揪着马鬃指挥方向。
他凑过去,“三郎!你干什么?”
李玙不理他,两手摁着马脖子,小心翼翼由坐姿起立,然后平举双臂保持平衡,竟稳稳地,犹如一根标枪般,笔直地站住了。
“你可以呀!”
这种杂耍般的玩法,李琮老早就会,裴让也能,不过李玙还是第一次。
裴让跟着慢慢走动的骏马想说几句俏皮话,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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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圣人又召音声人演奏龟兹乐了,走走!你最喜欢横笛的!”
裴让喜上眉梢,拍了把马屁,惊得那马后蹄一弹,差点儿把李玙颠下来,可等他跑开好几丈,回头却发现李玙一动不动。
“怎么了?今日大字没写完?”
李玙摇头,反复重复跳下地/上马/起立的连贯动作。
羯鼓和四弦琵琶的铮铮淙淙不断传来,像有人拿着羽毛在裴让心尖儿上撩拨,惹得他蠢蠢欲动,而李玙固执地抿着唇,努力压抑对曲乐歌舞的向往。
裴让很是不解,拉他道,“你怎么回事?!”
李玙摇头,声音像风里的落叶,轻飘飘上了天。
“——现在我不能兼顾所有,我只能选一头,我得先舍弃,才能得到。”
裴让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什么啊?”
“万一我长大了,他还没死,怎么办?”
事后裴让想了很久,甚至和李琮、林冠讨论过,却�不明白李玙说的是谁?
但今天,裴让忽然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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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更多的言语,甚至不需要一丝多余的表情,将军们彼此心意相通,低头片刻,便不约而同拔刀出鞘,在左手腕上轻轻一划拉。
一脉细细的血线。
王忠嗣曾告诉李玙,以血盟誓,是基层兵卒结拜的简陋仪式,每当以少敌多,性命攸关时,人们便会忘记远在数千里外的朝廷,转而依赖身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