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宣阳坊、崇仁坊皆是处处起火,平康坊炸了一座□□库,不知是谁家私藏的烟花,炸起来地动山摇,连勤政务本楼也被它震垮了。”
李玙修长的手指搭在刀鞘上,下颌微微抬起,审视李隆基,一字一顿平静道。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分外危险,似乎还有一丝不管不顾。
人人面色悚动,不止御史中丞,还有大理寺丞、兵部员外郎、吏部侍郎等好几位重臣都痛哭失声,被同僚扶到墙边唉唉叹气,就连李隆基枯槁的面庞上亦浮起不忍之色。
原来这几处城坊靠近兴庆宫,所住皆是亲贵,大家同气连枝,彼此攀亲,当真是一荣俱荣,一伤俱伤。
“不过,圣人不用太过担心。”
李玙嘴上喊着圣人,眼却看向诸位台阁重臣,沉稳道。
“安庆绪的五千兵马已尽数折在孤手里,至于他本人,亦是非死即伤。安禄山至少两日才能抵达长安,这两日,足够咱们整顿人马,杀回去与他较量了!”
室内肃然一静,紧接着,响起一阵嘤嘤嗡嗡,惊愕间杂着倒抽气的动静,垂头丧气了三四天的人们犹如久旱逢甘霖,纷纷嚷了起来。
“……当真?”
“殿下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如何挫败叛军?!”
“长安失守,西南、西北勤王之军已在路上!实是不用退避三舍啊!”
可是片刻之后,官员们醒觉,掩口谨慎地看向李隆基,或者索性低头看那在烂泥里走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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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口小儿……”
李隆基镇定起身,居高临下,不耐烦,更是轻蔑地挥了挥手。
“就凭你一个人,如何能了结掉五千人马?此乃朝廷议政的大堂,容不得你胡吹乱嚷,快快退下罢!”
李玙一动不动。
李隆基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恶意的调侃。
“你是不是以为,朕已经老了,指挥不动满朝文武和两万兵马,往后万事只能仰仗你?”
“圣人不信儿子能杀安庆绪五千兵马?”
李玙洋洋洒洒摊开双手,语速缓慢低沉,胜券在握。
“这满堂的股肱之臣,除了郑旭,没一个上过战场,自然不信以少胜多。可您不同——您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当初您就靠一副舌头,劝降北门禁军,以区区两千人压制住足足四万人,冲进大明宫诛杀了韦皇后,才替先皇夺得锦绣江山!有您做榜样,儿子才能想出以禁苑群兽坑杀安庆绪的主意!”
李隆基眉头微皱,听他言语却又不似作伪,还要再问,却见李玙转过头,望向裴禛等几位与宗室血缘密切的亲贵。明明他的态度很温和,可是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像把刀子,狠狠割着李隆基的脸面。
“安庆绪与安禄山一样,残忍冷酷,血腥弑杀,专以折磨宗室亲贵彰显胜利。就这区区三日,城中公卿贵族已十去□□,譬如裴太师夫人,便是因不愿受辱,从城头坠落而亡。如今临近兴庆宫处,唯有延寿坊尚有一支义军苦苦支撑。诸位的父母高堂,儿女亲眷,此刻兴许尚有一条命在,但待安禄山抵达后,又能坚持几日?难道——”
李玙霍地拔刀出鞘,向李隆基的脖颈扫去。
李隆基的脸色终于无法掩饰地变了。
就在冰冷的刀光照亮他脖颈的那个瞬间,他踉跄着几乎跌倒,眼底瞬间涌出的竟然不是狂怒而是恐惧。
“——谁准你御前带刀?!”
李玙看都不看他一眼,甩动手腕,刀上沾染的热血抖落的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