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杜若驻足, 饶有兴趣的盯在卿卿那张与她非常相像的面孔上,片刻后嘴角的笑纹更深了。她伸手抚过女儿因为正在抽条而格外颀长、消瘦的肩头,柔婉妩媚的下颌线条, 和眼下那个浅浅的,近乎于消失的泪窝。
“你阿耶——”
她端详着卿卿清澈无辜的眼睛, 不管海桐甚至六郎微微变了脸色。
“杀了我阿耶, 不必要的虐杀,因为他要自保,我不向他寻仇已是看在你的面儿上。”
卿卿耳畔轰然雷鸣,神情剧变,下意识瞥向六郎。
只见他犹豫了一瞬才迟迟摇头,卿卿便倏然间明白过来,所有人都知道, 只除了她自己。
阿娘重返长安却不肯在阿耶跟前露面,阿耶清醒后也不曾上杜家吊唁……
卿卿满以为阿娘是责怪阿耶,没有洗清杜家叛国的污名,万没想到当中还有杀人——甚至虐杀一节。
“不会的……”
卿卿响亮地抽泣了声,呜咽着没说出整话。
“再说, 天子守国门, 他不会走的。”
“那……”
“那都与你不相干。你大了,爷娘跟不了你一辈子,哥哥也不成。往后要做李家的郡主, 替你阿耶分担筹谋,还是做个平常姑娘, 你自己选。想跟阿娘走,先把封号摘了。”
“啊?”
卿卿张惶四顾,不明白话赶话怎么就说到了这里。
她看海桐, 再看六郎,都是一筹莫展,满脸无奈,没打算帮她顶撞阿娘,可是她却不能输了阵势,一咬牙,指着阿娘狠狠赌气。
“我,我不做败军郡主!阿耶要守长安,我陪他!”
她以为这个回答会惹得杜若七情上面,苦口婆心,痛斥甚至扭打。
可是并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杜若只是绕过卿卿走到六郎跟前。
卿卿的手指跟着杜若身形转动,好像向日葵随着太阳,直急的眼睛都红了,哽咽着不依不饶。
“阿耶说过,生要和你一起生,死要和你一起死,你,你无情无义!我不信阿耶对你不起,我不信!”
“他自然没有对我不起,他做的每桩事都有道理,他总是叫我等,等他当上太子,等他打完南诏,这回又该等他守住长安了。哈!”
杜若背对女儿,目光镇定决然,语调中的不屑仿佛钢针扎在卿卿心上。
“我这个人生下来是为等他守他的?除了他我没事做?阿娘再教你一句,想爱谁,怎么爱,都成,只要别后悔,万一爱错了……”
杜若蓦然转过头,深深看进卿卿战栗的眼底。
“什么时候都来得及改!”
卿卿困惑不已,杜若看了她半晌,徐徐向六郎福身行礼。
“卿卿有百折不回的蠢劲儿,我虽是她的阿娘,却不能勉强她,所以万事还请小王爷担待。乱世之中,唯有血亲或能靠得住。实在不可挽回之时,也请小王爷不要犹豫,该如何就如何罢。”
六郎从方才卿卿提起李玙,就不由自主地抱起胳膊,直到眼下还没回过神,骤然听到这句‘该如何就如何’,顿时半是悚然半是警惕地醒转。
“杜娘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