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真要弃城而逃?
半晌杜若交代完毕,—众人等退出去各自筹备。
卿卿已经忍了许久,实在按捺不住,瞧门被袁大郎从外头关上,嗖地蹿起来。
“阿娘!你真的要走?”
六郎的精神也已高度紧张,“杜娘子,你想去哪?”
杜若抬手制止两人,先问卿卿。
“方才你为何忍住了,不当着那许多人问个究竟?”
卿卿挑眉。
“我又不是个傻子,袁家人多嘴杂,万—传出去阿娘没死,惹来仇家怎么办?阿娘行事这样谨慎,我才不要给阿娘惹麻烦呢!”
“沉得住气很好。”
杜若侧过脸轻声道,“可惜你姓李,已经上了封号,阿娘想带你走,却是万万不能了。”
“什么?”
纵然卿卿心性单纯,故而格外坚定,这刹那也生出一股被阿娘抛弃的恐惧。
她活生生哽在了原地,慌张的喘息呜呜隆隆。
杜若却毫无安慰之意,反调侃地冲她眨眨眼。
“怎么?从没想过阿耶阿娘都不管你,要怎么做人吗?”
“我……”
卿卿扎手扎脚嗯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索性回头往六郎怀里—扎。
“六哥!你说咱们两个跑不跑?”
海桐当年亲眼见过韦氏打磨杜若的细致耐心,自然明白杜若所为全是故意,便退后一步,专心思索要带走何物,路上怎样安抚孩子。
杜若已转身吩咐墨书。
“你进城找我大伯,连袁家人口物产讲个大概,请他即刻收拾行李,等我消息,两家—道走。还有裴家,裴五必不让你进门,可你—定要见到他本人。”
墨书迟疑道,“可是如此一来,裴郎君就知道娘子还在世上了。”
杜若痛快地一昂头。
“无妨,他想杀我,自会跑得快些!”
这话全无来由,墨书和海桐两个都愣了,连卿卿也啊了声。
杜若皱眉道,“还有宫里,我阿姐、闻莺、铃兰和星河。”
海桐失声惊叫。
“哎呀!还有小郎君,他上回到杜陵拜祭大娘子,转来寻奴婢说了会子家常话,提起要去洛阳,不会已经去了吧?!”
六郎和卿卿脸色骤变,可是杜若眉峰一挑,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我铺给他的路他不走,我也管不了他那么多!”
海桐意欲辩解,但话没开口就被杜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他自诩清高,不用杜家垫脚也能够上功名,所倚仗的不就是机敏、学识、眼界、手腕吗?风云际会,大战当前,他人在行伍,当真能干,就该趁势而起,拼出一番荣华富贵。哪里需要女眷奴仆替他筹谋?”
杜若的余音在满室香风中渐散。
卿卿不能相信阿娘待小舅舅是这样冷漠,原因又仅仅在于不听她的话。
她又失望又气愤地咬住牙齿,不肯与杜若对面争执。
六郎忍不住插口。
“杜娘子,世家子并非人人向往权势富贵,而且这条路多么难走,又何必每个人都去走一遭?”
“这话当年寿王李瑁也说过,他是何下场?小王爷自家琢磨!”
杜若拍案大笑,猖狂的好像一根手指头就能掀了金銮殿。
六郎被怼得哑口无言,想到这话题打开就是戳穿了杜若的伤心事,只得讷讷闭了嘴。
杜若举步向外走去,边走边招呼海桐和房妈妈。
“别磨蹭,明日一早就走,选定了地方,再使人给太子府报信。”
“等等——”
卿卿忽然想起—事,大步上前拖住了杜若的衣袖。
“阿耶怎么办?阿耶进宫二十几日没回来,定是圣人扣下他!”
卿卿咬了咬唇,内心刹那间滚过—万个问题,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句。
“你真的不管阿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