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打发龙胆,委不委屈?阿娘知道你从小喜欢她,那回落水调开她,你就不大高兴。这回呢?”
卿卿背对杜若,削薄的两支蝴蝶谷线条清晰,果然是个美人。
“我知道龙胆有歪心思,她特别向着大哥,尤其与大哥喜爱的那个初音交好,话里话外老挤兑六哥。可是阿娘……”
卿卿转过身,可怜巴巴的依偎到杜若怀里。
“我小时候身边的人就剩龙胆了,她夏天喜欢用晚香玉熏袖子,闻见那味儿我就想起阿娘。”
杜若听得心酸,搂着她柔声喃喃。
“阿娘要是在,你早就嫁人有娃娃了,你这么恋旧,惦记一丁点情分不肯松手,往后怎么做人家的娘子,人家的阿娘呢?”
“我不管,我还是个娃娃呢,张良娣说了,大姐当初议婚,家里有苦衷,不得已快快打发。轮到我却是命好,大可以由着性子来。”
“你二姐许的什么人家?”
提起红药,卿卿难得沉着脸叹了口气。
“那年阿娘走了,大哥高兴的不得了,说太子府从今不用绑在贵妃娘娘的腰带上,终于扬眉吐气。张良娣也由着他,让他做主寻了荥阳郑家的一个小郎君,说是百孙院哪位哥哥的伴读,年轻俊彦,内宅干净,性情又和煦温柔。”
杜若一听,“那很好啊。”
“好什么好,一点也不好!”卿卿愤懑。
“二姐又不喜欢,嫁之前就天天闹,大姐也帮腔,连上吴娘子,家里鸡飞狗跳,然而究竟没用,还嫁了——嫁过去半年,那小郎君竟就病死了!”
杜若愕然。
“二姐平白做上寡妇,迁怒大哥,不肯与吴娘子往来,困在郡主府哭哭啼啼。偏大姐与姐夫琴瑟和谐,生了又生,拢共三个孩儿,委实顾不上二姐。”
杜若叹了口气,抚着卿卿顺滑的头发。
“即便阿娘还在,四面周全,替她挑的夫婿也未必合她心意。女郎运数本就多半在旁人手里,自家握住的那点一定要好好把握。”
“啊?哪点是我能把握的?”
卿卿瞪着两只笨鹅大眼看过来,堵得杜若不知从何说起,卿卿倒也不放在心上,眼皮子一翻,担忧起另一件事。
“阿娘,我不嫁人,往后是不是难得见你?太子府终究由不得你随意进出,你又要避开阿耶,那我跟六哥只好装作你还是死的呀!”
杜若倚在床榻靠背上,打量女儿片刻,意味深长的问。
“是啊,我这趟回来,就是担忧你的婚事,想看看你嫁的好不好。倘若女婿懂事,肯体谅你,咱们悄悄来往起来方便,倘若女婿不好……”
卿卿的兴致给吊起来。
“不好怎样?阿娘要揍他一顿?我瞧阿娘皮子晒黑了,人也瘦了,走路一阵风似,可是跟二姨学了功夫,想打谁打谁?哎呀,阿娘这是占了我的坑,原本二姨说教我的!却跟着阿娘一道溜了。”
——这丫头,果真还没开窍。
杜若忍俊不禁,一面感激张秋微不已。
同样经历去母留子的残酷操作,而且当初她待六郎也算尽心尽力,可是六郎的性情分明更像饱受李隆基苛待的李玙甚至李瑁,深不见底。
而卿卿却能在六郎的保护和张秋微似有若无的纵容下,保持了稚子本心。
也许张秋微才是更适合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杜若摇手道,“罢了罢了,女婿指着你阿耶挑吧,让阿娘睡会儿。”
她在仁山殿盘亘两个时辰,累得不得了,一说声困,昏昏欲睡,偏卿卿凑到她耳根子底下咕哝个没完。
“别的我也不挑剔什么,跟六哥似的就好。”
“你六哥哪里好?”杜若闭眼翻身,扯锦被来盖。
“哪都好!”卿卿嘻嘻笑起来,很是得意。
“长得好就不说了,讲笑话也好,纵着我当个小娃娃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