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殿。
“薛王妃韦青芙曝尸荒野, 乃是孤动用私刑。”
李玙披挂全套储君朝服,头戴远游三梁冠,身穿朱红里衬绛纱袍, 配革带、佩玉、绶带,郑重其事地当殿自陈。
朝臣尽皆一震, 李林甫更是目瞪口呆。
圣人满以为他是来负荆请罪的, 才要打发,便听他朗声请愿。
“冤有头债有主,若非嗣薛王为韦氏亲生之子,她岂敢胆大妄为,于天子脚下滥杀无辜?”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圣人倾身问他,“韦氏已然偿命,你还要如何?”
李玙双手摘下金冠, 捧在眼前看了又看。
“臣请,诛杀嗣薛王,另择元妃之子继承薛王血脉。”
站在李林甫身后的杨钊闻言,瞳孔骤然张大,电光火石间想起了杜有邻惨烈的死状。
“臣——”
李林甫急急出列, 未及开声, 便见圣人和李玙眼睛同时一眯,李玙更是把金冠对准李林甫砸过去。
啷当一声,金冠撞到圣人的陛阶, 愣是撞出个凹槽。满朝文武都跪下了,连李林甫在内。可是杨钊看得清清楚楚, 圣人丝毫没有动气,面上竟是欣慰至极。
“相爷当初彻查韦坚案,耗时漫长, 牵连甚广,为何竟未察觉嗣薛王久有不轨之举?倒要孤这个不涉政的储君来替你周全?!”
李林甫呼吸一顿,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杨钊旋身上前,笑嘻嘻插在两人之间。
“既然殿下已经查明白了,相爷照办就是。”
李林甫的脸红透了,梗着脖子反驳。
“这,嗣薛王乃是宗室,就算当真要杀,也该查个明白彻底,岂能三言两语就胡乱……”
杨钊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大声质问。
“相爷这话就糊涂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宗室?譬如相爷也是姓李的,难道就能徇私枉法,胡作非为么?依臣之见,因薛王妃诛杀嗣薛王,倒是杀鸡儆猴,严刑峻法的好手段呢!”
李林甫指着他,嘴唇和手指抖个不停,最后只得无奈地望向圣人。
“好啦!”
圣人宽慰地笑了笑,和声与李林甫商量,“相爷以为如何?朕觉得,杨钊所言大有道理啊。”
这话重重地砸下来,李林甫战战兢兢应了声是。
他踉跄回列,忽然猛地向前栽倒,趴在深红地衣上一口口呕出鲜血。
百官默默躬身垂首,并无一人上前搀扶,眼睁睁看着那血被厚实的地衣完全吸收,片刻就没了痕迹。
李林甫一病不起,十日后凄然过世,但杨钊并未立即得到擢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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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华清池回长安的官道上车马粼粼,明黄的仪仗一眼望不到尽头。
杜若挑起车帘,第三次向队首张望。
圣人的车驾尺度格外宽大,好比一整个宽敞的房间架在八匹御马的背上。
前后扈从铁甲金戈,层级分明,严整井然的架势不亚于同罗铁骑。然所到之处香风阵阵,给君王的威严气魄增添了一股独属于贵妃娘娘迷人的女性气息。
杨钊坐在桌案对面,玩味的看着杜若。
这位声名遐迩的小娘子,一手搅动得长安风云顿起,而她掀起旋涡却能脱身离去,返京后立刻又站到御前。
——且还有如斯美貌!
鉴赏女人的眼光,杨钊是很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