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去岁圣人给我那部黄金车,换匹烈马,你亲自驾着,出去兜兜风。公主从金明门出城回府邸,你就从兴庆门出去,向南与她对面而行,挡一挡她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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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上。
马蹄嘚嘚,咸宜抱着胳膊坐在车里,双目紧闭,也不知道是懒得听遗珠和杨洄废话,还是真的累了想休息。
杨洄叹口气,与遗珠对视一眼,只好闭嘴。
半晌,马车突然颤了下,紧接着传来马匹受惊的嘶叫声。
咸宜睁开眼慌张地问,“怎么了?”
随扈在车外道。
“回公主,有辆车子半中间冒出来与咱们顶上了,不肯让。”
伴随着这声回话,车前脚步纷纷,传来些许喧哗声。
“哪里来的乡巴佬冒冒失失?”
咸宜没好气地挑开车帘向外一瞥,动作就顿住了。
那是一辆非常华贵浮夸的黄金车,以彩漆画轮,上起四夹杖,左右开四望,朱丝络,青交路, 四围有帷幕垂垂。不过最显眼的还是,车子的所有木头结构都用足金包裹,在阳光下金灿灿亮闪闪,把过路行人的眼睛都晒得发花。
杨洄已跳下马车去询问。
“来者何人啊?为何挡住咸宜公主府的车子?念尔初犯,公主不与你计较,还不快快退下?”
对方驾车之人毫无怯色,站在车头,向看热闹的众人朗声道。
“啊?咱家正觉得奇怪呢,长安城里竟有人敢阻挡娘娘的车马,原来是公主。嘿嘿,还请公主给咱家让个道儿。方才宴席散了,娘娘忽然想吃会宾楼的酸梅汁,遣咱家出来买,那酒馆儿寒酸,只给了一小块冰镇着,公主再不让开,冰化了,娘娘吃到嘴的酸梅没味儿了,咱家可吃罪不起。”
杨洄顿时扬了扬眉,车里的咸宜怒意满面,要不是遗珠拦着,一甩手就要亲自冲出来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奴才。
七宝见杨洄不吭气儿,又加了一句。
“国朝以孝为先,又有律令明文,诸行路巷街,贱避贵,少避老,轻避重,去避来,否则重罪。-->>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论品级地位,娘娘自然在公主之上,没有要求公主下车跪让,已是咱家替娘娘立功德。”
他刁钻地遛一眼杨洄,十分享受他面色发白却不敢反嘴的样子,啧声道,“虽然说,今日娘娘不曾亲身在此,可是见车如见人,驸马不尊奉圣人专门打造给娘娘的马车,即是不尊奉圣人。”
这大帽子一扣,咸宜这头的车夫、扈从、侍卫面色都是一变,有胆小的已瑟瑟发起抖来,深怕要受池鱼之殃,连车上的咸宜和遗珠都心中一凛。
杨洄听他语带讥讽,明白这是贵妃专门来报席上一箭之仇,又有百姓聚拢围观,实在不宜久做僵持,只得忍气赔笑。
“中贵人不知道,娘娘向来慈和,待公主与诸位皇子十分亲切,从来不在小节上为难人。既然娘娘不在,还请中贵人行个方便,让公主先过去?中贵人大恩,某过后必报。”
七宝望着对面紧闭的车门,嗤笑了声,故意高声。
“要与咱家说话,区区一个五品的驸马可不够分量!”
——嘶!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低但是纷繁惊讶的轻呼。
车里遗珠满脸眼泪,双膝跪地,死命抱住咸宜的身子不让她动弹。
杨洄身着绿衣,腰系革带,直视面前七宝嚣张的神情,沉声道,“中贵人,世间并无平等事,可也不能欺人太甚。公主府断不能让这个路,若是因此入罪,某甘愿领受,绝无怨言。”
“——哟?”
七宝觉得有点儿意思,抬起一条腿蹬在车辕上,眼盯着杨洄,好整以暇地缓缓从腰间解下一根鲛丝马鞭。
那鞭子通体银白细软,闪闪发亮,好比千万根银丝绞成一股,比一般柳枝、藤条、牛皮做的马鞭轻省精致许多。
他把鲛丝马鞭握在手里折叠成短短一段,靠拢双手绷了绷劲儿,威风凛凛的用鞭头指着杨洄道。
“驸马当真要替公主顶这道雷?”
“是。”
“驸马可知道方才公主在圣人面前,是如何评说宗室婚姻的?”
“……”
杨洄没料到他这个话题,一时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