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外一日,吃穿花用都从士农工商嘴里挤巴出来。相爷体谅天下悠悠众口,乃是相爷仁爱,臣感佩。
董延光自觉受到轻视,提声喝问。
“哼,你这条舌头倒是灵便,说来说去,两头都不得罪,我只问你,石堡城,到底该不该打?谁去打,多少兵马打?”
周围顿时一静。
照哥舒翰方才所说,当真要打,此刻镇守在石堡城东北侧的兵马已是填进深坑的活死人!
李隆基居高临下俯视中枢臣子的少见多怪,倏而朗声一笑。
“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打仗,自然要做必死的准备!”
哥舒翰点头。
“圣人所言极是。臣等追随王将军,日日枕戈待旦,早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至于石堡城,臣以为,有所失必有所得。人,死一万还是死五万,有何分别?国朝长守不战,难免令吐蕃孳生野心,频频试探,与其千年防贼,倒不如汇聚一点,挫其锐气,狠狠打,打就打得他怕!打得他再不敢探头!”
哥舒翰骤然转头看向满朝文武,拿出一副要杀他们的子侄祭旗的豪迈。
“——诸位说,是不是?”
————
天色渐渐发-->>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灰,龙池殿笼罩在夕阳朦胧脆弱的淡紫色霞光里,拖出悠长黯淡的影子。
哥舒翰催促着右骁卫朗将一路纵马狂奔,甚至从春明门出宫后接连抄了几条近道,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大理寺监牢。
功勋盖世的当世战神王忠嗣忽然身陷囹吾,甚至即刻就要问斩,差役们措手不及,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七八个人站在廊下交头接耳。
哥舒翰手里高举御赐的金牌,大踏步绕过他们,冲进巷道,一脚一个踢飞层层值守的差役,在昏暗中连转了几道弯,终于看见背对门口,已经去冠脱衣,身戴枷锁,双手拷在胸前的王忠嗣。
——短短大半个时辰,他鬓边的白发怎么好像都长长了些!
“王将军!圣人放过您啦!”
哥舒翰长长吁了口气,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手把着牢房的栅栏大喊。
简陋的牢房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子,投下一块变形的楔形光斑,带来仅有的一点生气,其余阳光不及之处皆是阴暗潮湿,堆满肮脏可疑的稻草。
王忠嗣怔怔转身,待看清来者何人,立刻爆发出一串又沉又急,仿佛要把心肺活生生从喉咙里呛出来的咳嗽。
哥舒翰双肩颤抖,担忧道。
“将军在边地受了风寒,一路舟车劳顿,难有休整,果然就病势沉重了呀!”
王忠嗣咳得无法开声,胸腔起伏不止,像个四面漏风的旧风箱,呼哧带喘,勉强指着哥舒翰。
“你!你!”
他脸胀得通红,声音沙哑干瘪,好半天才愤慨地质问。
“——你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