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俶一身锦衣立在廊下,身后是□□墙和爬墙虎没除尽的根脚,长长一溜细长曲线爬到墙头上,像密密麻麻的长脚爬虫排成队,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警惕地看着张良娣。
“那日阿耶匆匆离去,是为了救杜家老郎官?儿子才到牛首山,忽然听得消息,便与思晦赶回来,谁知才进城时,就被千牛卫剥掉他身上士子冠服,摘了出入百孙院的腰牌,直接撵出去了。到如今儿子也不明白根由,众说纷纭,有说杜家倒台的,有说阿耶厌弃杜良娣,除了思晦伴读的名儿,到底怎么回事?”
张良娣摇着团扇谈笑自若。
“杜家女婿发疯,满嘴胡吣,状告老郎官与你阿耶谋反,差点牵连咱们全家,要不是圣人明察秋毫,及时处置,没让言官从中搅和,如今储位已是丢了,你广平王的帽子也未必保得住!换做是你,会去救人,还是杀人?”
李俶万没想到李玙还能专门去杀杜有邻。
被她这么一说,顿时愕然张着嘴怔住了。直到张良娣那把描金喷香的团扇一下下在眼前扇起来,熏得几欲作呕,李俶才屏着气后退半步。
“如今真相大白,是他们杜家自家狗咬狗,全与咱们不相干。所以你阿耶迁怒杜氏,逐她出去了。至于六郎和卿卿,两个孩子没轻重,胡乱闹腾,且关几日醒醒神。”
三言两语,说的都是内宅龌龊。
李俶不愿与闻,想想红药的婚事,觉得杜家事发的时点实在绝妙,脸色便轻快起来。
张良娣看在眼里,手上团扇慢慢摇着。
“红药的事好说,你阿耶原本无意反复与杨家联姻,不过是受不住杜氏缠磨。”
这话合了李俶的怀疑,听到张良娣也作如是观,心里便安定,遂兴兴头头地凑趣儿。
“儿子记得小时候,阿耶与良娣同在这院子住着,白天也高兴晚上也高兴。如今杜氏去了正好,大家还照从前那样过。”
张良娣嗯了声。
“谁不想从前呢?可那时候你阿耶并不是储君,你也不是储君的长子。”
李俶周身浮起一层叫他不舒服的虚汗。
张良娣撂下扇子,眉眼间带出无奈。
“杜家无足轻重,倒了就倒了,可贵妃在宫里看着,议到半截的婚事黄了,是谁不乐意,就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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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bsp; “就是我不乐意!怎么了?阿耶的儿子女儿,非得各个儿都与杨家做亲吗?这是哪朝哪代的规矩,就算两汉魏晋的昏君提拔后族,也没有这样式的!那贵妃是个什么东西?正经亲眷数不出来,主意全打在咱们家头上。她也不想想,就姓柳的、姓崔的这号人家,趋炎附势,见钱眼开,真值当她这么扶持?”
李俶口无遮拦,是在亲近人跟前才敢有的放肆,张良娣喜欢,招手叫他坐在跟前。
“你生的晚,没见过则天皇后登基前的威风。就是你说的,李家有多少子孙,就非得与武家做多少门亲,除非武家不乐意才能作罢。”
李俶把脸拉得老长。
“就凭那个娼妇,也配与则天皇后相提并论?她识得几个字,念过几本书?”
“闭嘴!“
张良娣假作动怒制止,乜了眼。
“家里说说罢了,你阿耶跟前,或是学里,别傻乎乎挂在嘴上。”
“儿子哪有那么蠢……”
李俶咕哝,大眼睛忽闪忽闪,带些委屈地瞄着张良娣,一忽儿竟与李玙少年时有些相像,张良娣对李俶长久的芥蒂便潮水样消失了。
“好了!下半年该好好办办你的弱冠礼了。”
她两手拢在李俶肩膀上,拍拍结实的肩背。
“还不娶个正经娘子?你若有看上的,拿出来给我参详参详,倘若没有,硬梗着脖子干嘛呢?大家合起伙来哄圣人高兴罢了。其实能哄几年?等你阿耶继承大统,他并没有内眷要格外照拂,又没有母族要提拔,你便是他身边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