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 那不是没籍了?”
杜若白了脸,踉跄数步追上杜蘅。
“阿姐!你去了掖庭,咱们就再见不着面了!”
杜蘅冷哼一声, 转头不看她。
闻莺两手来抓杜若,却只能在空气里抓挠, “小姨!我不要去, 你救救我!我不去!”
杜若急的没法,转头找铃兰。
“我的钱呢?首饰呢?拿出来,快拿出来!”
铃兰如梦初醒,赶紧翻包袱里的首饰匣子,叮叮当当倒出来一堆,往那内侍手上捧。谁知他轻蔑地哼笑了下,把金玉珍宝随手甩到地上, 声音冷硬干燥的仿佛冬天的树枝被风刮断那么干脆。
“杜良娣,听说您生的那小郡主得了封号封地,刚巧就是咱家的干哥哥去太子府传旨的。咱家看在她的面子上,与您说句实话。抄家夺爵女眷没籍这档子事儿,头先韦家抄了, 早几年那废太子不也抄过么?人家就没火头正旺的好亲戚?不想搭救侄儿侄女?不能够啊!可是谁敢跑?敢换人?这可是天大的干系, 凭您把这座宅子给咱家,也不敢啊!”
“——那,那?”
杜若气短声噎, 那不出个所以然。
内侍被她抓着走不脱,只得敷衍两句。
“掖庭里都是因罪入宫的小姑娘, 韦家的女孩儿也在,不委屈她。”
杜若怔怔地先点头,后来又一个劲摇头, “中贵人,您指条明路!闻莺还小,这一去,一辈子都完了!”
内侍听了这话,在杜若脸上看看,捏起闻莺的下巴品评。
“进掖庭嘛,未必就是完了。您听没听过?早先差点儿做了皇后的惠妃娘娘,就是掖庭出来的。您家这小姑娘生的可不一般!兴许有福气,在宫里反而比在外头强。”
杜若嘶哑道,“我们家不求荣华富贵,可就只有一个闻莺啊!”
“娘子。”
铃兰在旁忽道,“您别多耽搁,头一日迟了,要被宫里管事嬷嬷责罚的。”
“你怎么知道?”
杜若转头看向铃兰,片刻醒悟过来。
“你也……”
铃兰在杜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笑起来,“是,奴婢也是因罪被没籍的。”
她顿一顿。
“娘子,您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元娘子和小元娘,奴婢至今尚有宫籍,奴婢去求如今内侍省的掌事太监,请他把奴婢调回掖庭。奴婢与他同年入宫,小时候一处挤着吃烤红薯,他应当肯给奴婢这个面子。您倘若能翻身,再把小元娘捞出来。”
杜若脸色微微变了,眼眶含泪,拉着铃兰走开半步试探着问。
“你……你不怕回宫以后见不着他了?”
然而铃兰却瞅着她,微微一笑。
“他眼里没奴婢,连一柄刀一把弓且不如。再说,奴婢为人一世,亦当言而有信,说了对娘子尽忠,便要做到。”
杜若目光停滞,垂头想了一瞬。
那内侍催促,“如何?这个姐姐真要同去?”
杜若的手指一根根握紧铃兰,强忍着哽咽,把额头贴在铃兰的额头上低声道。
“从今往后你不是我的奴婢,你就是杜家的女儿,有我一日在,我……”
杜若想许以重金、田产,甚至与杜家人结亲的恩遇,却全无底气。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救你们出来?!铃兰,我真的不知道,全是我没用,全是我没用!”
杜若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放声大哭,反是铃兰安慰她。
“娘子,世事难两全,不能就不能罢。其实宫里就像奴婢的娘家,能回去也好,干一日活吃一日饭,强过得陇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