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李隆基昏昏然,哗地顺手掀了盛荔枝的盘子。
那盘子是两掌合并承托的琉璃盏,幽幽艳蓝光泽,一转眼碎成满地渣子,徒留下一只残破的手掌搭在桌角。
李隆基嘴里含着甜羹,囫囵大喝。
“你干什么?跟朕赌气赌到相爷脸上去了?朕是你的亲爹,不得不容让你,那是朕上辈子造孽。相爷是什么人?替朕掌管天下,还是你的长辈!你这些小孩子胡闹的动静,快快收起来!”
“三十六岁的人了!还这么任性!”
李隆基碎碎叨叨推开阿柔光裸的胳膊。
李玙拧着脖子不吭气儿。
李隆基气得眉眼倒竖,拔足就要离座亲自撕扯儿子,几个女人一哄而上,吱吱哇哇鬼叫着劝阻,场面登时大乱。
李林甫想再说话,又觉得已经无话可说,只得垂首告辞。
“那臣先退下。”
他说话时,李玙已经端起阿柔手边甜羹,自顾自吃上了。李林甫简直气得呼吸和心跳都乱了套,却拿李玙毫无办法。
可他却不知道,一俟他那道青灰的袍角转进回廊,李玙就放下玉碗,正正跪在李隆基面前。
“儿子,谢圣人不疑之恩。”
阿柔几个都被这陡然颠倒的局势惊呆了。
李隆基不与他客气,摆摆手。
“朕没有不疑你,只是怕你斗不过他,给你助一把力。”
李玙嗯了声,“儿子明白。”
李隆基挥手,一声‘去吧’还没出口,李玙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隆基这才抬眼看向一直站在角落的五儿。
“大理寺久已不审重犯,所以今日拢共只有两具尸首。一具年长,十指脱落,两腿折断,琵琶骨破碎,盆骨劈开,不成人样。另一具年青,脖子上有一刀,切断血脉,肚子上还有一刀,贯穿腹部。仵作说,腹部那道伤在后头,原是不必要的,单是脖子上已致命了。”
五儿说完打了个寒颤。
虽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底下人绘声绘色地汇报过来,他还是被这个描述折磨得不轻,满脑子咣当着杜有邻形销骨立的模样。
李隆基想了一瞬,转头看向高力士,嘴角渐渐勾起,很有几分得意。
“太宗皇帝说,养子如羊不如养子如狼,朕总算养出个像样的儿子,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高力士握着横刀的手指一紧,手背无声无息地爆出了青筋。
“未必是太子亲自动手。”
李隆基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
“朕觉得,就是他。”